沈白楼穿过曲折幽深的长廊，沿着武庙后门进入武衙。
此时武衙之中，汪云直坐在侧位，堂下左侧站着副指挥使薛让，霍良方与另外两位总旗则分立在后。
云华县武庙的骨干成员今天全部到齐，大堂之中静谧无声，弥漫着一股森严危险的气息。
“来了。”
见到沈白楼快步入内，主座上的男人发出雄浑的声音。
其眼眉凌厉，鼻梁高挺，九尺高的巍峨身姿哪怕端坐在人群中，也如鹤立鸡群般扎眼。
此人正是三个月未见的阎开碑！
沈白楼颇感意外，当即行礼：“卑职参见巡察使大人！参见各位上官！”
“错了，现在应该要喊掌符大人。”
一旁的汪云直老脸上挤出谄笑，解释道：“阎大人已经被府城总指挥使任命为六品‘掌符先登’，不日就要赴任了。”
“卑职见过掌符大人！”
沈白楼听后立刻改口。
六品掌符先登，执令符，御三县分庙。
这可是一个相当有实权的武庙官位！
“都是为朝廷卖命，六品掌符与七品巡察使各有职责，本官现在还是巡察使，等主持完本次武考，再改口不迟。”
阎开碑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对他而言六品官身与七品官身没有多少区别。
“沈小旗，你的小旗身份府城已经批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府庙记录在册的旗官，这件事可是阎大人一手促成，你还不快答谢阎大人的栽培之恩！”
汪云直笑吟吟说道，沈白楼听完愣了一下，立刻朝阎开碑再行一礼。
原先沈白楼送去府城的武档在得罪漕帮后，一直卡在府城没了动静，普通旗官的委任状通常一个月内就能下来，而他却被卡了一个半月，沈白楼怀疑是漕帮动用了关系，想从府城削了自己的官身。
“阎大人的恩德，卑职没齿难忘！”
沈白楼郑重道谢。
阎开碑听罢只是微微点头，继而又道：“你不用急着谢我，云华县武庙目前还缺一位总旗，与一位庙前节制，你任旗官不过一天，便斩杀一位谋逆武人，其勇可嘉，如今武庙正值用人之际，应任人唯贤，你或可补缺总旗之职。”
语毕，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汪云直，问道：“你说呢？汪指挥使。”
“这……”
汪云直老眼一颤，一时哑然。
武庙晋升，从来都是功绩与资历二者缺一不可，沈白楼刚成正式旗官，就要晋升总旗，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不止是汪云直愣住了，在场骨干无不瞳孔巨震！
“阎大人，沈白楼资历尚浅，且做事毫无顾忌，任旗官不过数月，便升总旗，如何能服众？”
薛让站出来，据理力争道。
他身为武盟扶上来的棋子，自是不愿看到如沈白楼这等激进派上位，那会对武盟的核心利益产生严重威胁，故此哪怕面对的是阎开碑，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阻止。
薛让出列后，其余三位总旗也跟着出声站队。
“是啊！此子嚣张跋扈，目无法度，今早还曾以下犯上，言语羞辱卑职！”
“此人一无资历，二无过人本事，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
“闭嘴！”
阎开碑怒斥一声，满堂皆惊。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森寒，俯视众人，冷笑道：“本官行事，还需经由尔等同意不成？”
“自是不敢违逆上官……”
汪云直一如既往的软骨头，面对漕帮压迫时，只能硬一半，面对阎开碑时，更是软烂如泥。
阎开碑眸中浮现出失望之色，他重新望向沈白楼，问道：“我听闻今早有歹人将尸体抛在你家门前，简直是目无法度，蔑视武庙！既然大家都说你难担大任，那你就拿出点真本事来，三天，三天内破获此案，你便补上总旗之职！”
“倘若三天内你无法……”
“天黑之前！”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白楼突然打断阎开碑的话，沉声道：“我只要几个时辰，天黑前定叫真凶伏法！”
阎开碑目光一窒，继而冒出精光：“当真！？”
“若做不到，卑职领一百鞭刑，剥去这身官衣！”
沈白楼胸有成竹，掷地有声道。
堂内一时间仿佛时空静止，只有几串紊乱的心跳在砰砰乱响！
“好！哈哈哈哈……”
阎开碑放声大笑。
眼前这个少年，每次都能让他出乎意料之外。
他笑罢望向沈白楼，眸中的欣赏更加浓厚，当即捡起桌案上的青铜令符，朝沈白楼丢了过去。
“许你调度之权，可号令副指挥使以下一切总旗、旗官，记住！你只有几个时辰！”
见沈白楼接下令符，阎开碑一脸正色，继续道：“天黑前，若无法令真凶伏法，自去刑房领一百鞭，若事成，令符不必归还，我阎开碑保你庙前节制之职！”
“得令！”
沈白楼看了一眼手中形似翎羽的青铜令符，沉声告退。
庙前节制，领正八品官衔！
地位等同副指挥使，却比副指挥使更权威，武庙设此职务为了平衡地方指挥使，可越过指挥使直奏府城，更可节制地方武庙总旗、旗官、武备一干人等！
离开庙衙，沈白楼径直去了一趟库房。
胡子拉碴，一脸颓废的陆九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卷宗，见到沈白楼回来，正嬉皮笑脸准备询问。
“旗官陆九听令，我命你领此令符，调动三十武备，全部着甲！在庙外等候调动！”
沈白楼将令符取出，沉声说道。
陆九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抽，就连呼吸都停滞住，他颤抖伸出双手，接过令符。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点也不真实。
“快去！”
沈白楼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督促道。
“好……”
回过神来的陆九赶忙动身跑出库房。
这是一次机遇。
待到事情做成，陆九作为唯一到场的旗官，必定会进入阎开碑的视野，沈白楼领了庙前节制，那剩下的总旗就空了出来。
如今看来，府城那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阎开碑力排众议，要给云华县武庙注入新血，是否意味着上面要对漕帮、武盟这种威胁朝廷的势力动手了！
否则就算他是六品的掌符先登，应该也不敢表现得这么明显，这无疑会让他自身成为被攻讦的焦点，武盟与漕帮在府城必定也有势力。
沈白楼想起了之前王深说过的一句话，他曾说府城一个多月前发生了大事，导致无力抽出人手来云华县解决鬼灾，后来沈白楼试图去探寻府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讳莫如深。
如此看来，府城那边也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的角逐也进入了白热化。
阎开碑这支令枪一响，牵一发而动全身，代表府城武庙与武王世家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也许是一次试探。
但沈白楼未来需要海量武学，就算加入武盟最多解决八品的需求，上了七品再想靠人传授，已经行不通了。
他并不奢望能遇到第二个陈铁山。
武人对自身的绝学十分重视，非是有血缘关系的自己人绝不会轻易传授，就算是武盟创立的什么‘武市’，里面也鲜有七品武学出手。
敝帚自珍的行为导致普通人就算天赋极高，也会因此断绝上升途径。
武庙的万武宝楼是沈白楼崛起的唯一机会！
这次哪怕是火中取栗，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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