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死者都是这里的劳工。”云鸾道。
“劳工？”
薛晗问：“何以见得？”
云鸾手中握着一块碎石，凑到薛晗的火把下，叫他细细查看，红药和陈义也围了过来，众人盯着那石头看了半晌，才看出了一点名堂。
布满灰尘的粗糙石块呈褐色，一头好似被火烧黑了，随着云鸾手腕的轻轻翻转，显现出隐约明灭闪烁的金点来。
“是金子！”
陈义最先出声，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双眼直冒光。
薛晗和红药也是一愣，陈义从地上又捡起一块石头，翻来覆去的看，果真又让他看到了星点的金色颗粒，只是极为黯淡。
薛晗举起火把，紧贴石壁，也有了同样的发现。
他立刻反应过来，“难道，这里有一座金矿？”
“薛小将军猜对了。”
云鸾指着角落里被埋在碎石下的石台，“这些木炭和碎石，还有这些像灶一样的台子，正是用来开凿金矿的。”
薛晗有些惊讶，“利用木炭……和这些灶？”
他养尊处优十多年，跟着薛老将军出来后虽然也算是见过世面，但这东西离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太过遥远，他看着这些木炭和石灶，唯一能想到的用途就是，做饭。
“先用炭火烧石，烧透之后再用水将火浇灭，这时候，岩石就会变得很脆，再用工具开凿石壁，你们看——”
云鸾指着地上散落的木炭和黑色的灰尘道：“我们路上发现的黑水和木炭，便是用水浇灭火后从这里往外流出去的。”
薛晗和陈义举起火把细细查看。
大概是连日来的暴雪暴雨，地下水流汇聚，冲刷了脚下的矿道，的确如云鸾所说，大部分水都流入了死人坑内，但仍有一部分顺着楼梯旁边的水槽流向了他们方才经过的甬道。
“那石先让原本只是一个凿石匠，后来却突然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你们只道他是投奔了滇王，却不知他在肃州发现了一座金矿，他用挖来的金子孝敬滇王，滇王便扶持他做了肃王。
他并非将帅之才，却年年招兵买马，可奇怪的是，他麾下并未有多少人马，每每与朝廷交手，都要等着滇王发兵相助，此次石先让大败，便是因为他没了利用价值，拿不出滇王想要的东西，才被抛弃的。”
云鸾细细思索着前世听来的事情，却完全没瞧见薛晗和红药在听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震惊的表情。
薛晗震惊的是，她怎会得知石先让手中有金矿之事。
石先让将此事瞒得极紧，连他也是落月谷山崩发生的前一天才知道的而已。
而红药震惊的是，石先让的败因表面上是不敌薛家军，可实际原因正如云鸾所说。
不管是荣王还是石先让，他们都在找一样东西。
可这件事是机密，除了公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半晌之后薛晗才道：“确实如此，那石先让从不正面迎敌，一打仗就躲起来，肃关的兵马也不过寥寥千人之数，此次没了滇王援手，我们薛家军才攻进了肃州，逼得石先让乔装打扮成商人往南逃窜……”
陈义就立刻反应过来，“小姐是说，石先让招来的年轻人都被他调来挖金矿了？”
云鸾点头，“是，而我们身后，大概就是一个抛尸之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啪啪啪！”
云鸾话音刚落，黑暗中便响起了突兀的击掌声，一个男人的冷笑从远处传来。
“叫你说对了，这里还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那男人声音粗噶沙哑，鬼魅般回荡在洞穴之中，众人只觉得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薛晗唰地一声亮出兵器，果断道：“红药！掩护沈小姐撤退！”
由于先前做了准备，陈义立刻朝远处扔了一包火油，火油燃烧起来，将洞内情形照了个分明。
对方有数十人，埋伏在洞穴各处，火光映照下，刀刃寒光森然，见被发现，立即跃出杀了上来。
薛晗和陈义带人上前迎敌，其余人等护卫云鸾撤退。
红药揽着云鸾的肩膀往台阶跃去，下了台阶后便有士兵接应，很快众人便进入了甬道之中，眼看着就要到达出口了，意外却发生了。
陈义被砍倒在地，右翼阵型被人破开了一个口子，两个灰衣人悄悄潜到了云鸾逃走的方向，红药见状，将云鸾往前一送，自己折身回首迎敌，抽出腰间的软剑缠住了两个灰衣人。
红药与两人过了数十招后，发觉对方出手狠辣，出招诡谲，不像是普通军士，厉声喝问：“你们不是叛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手中抛出数枚暗器，不是冲着红药，居然是冲着云鸾的方向！
衔香大惊，“小姐小心！”
云鸾听见身后的破空之声下意识蹲身躲避，而她身边的两个士兵却没这么幸运了，皆被暗器正中背心，噗通一声倒地。
另一灰衣人见同伴未打中，眼前的女子又有松于防范的迹象，一掌击在红药胸口，将她重重击飞了出去。
红药吐了一口血，立即跃起，再次同那两个灰衣人缠斗起来。
而另外一边，叛军不敌薛晗节节败退，大概是杀红了眼，竟然在这洞穴中引燃了提前藏好的火药。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烟尘瞬间充斥了甬道，地上的碎石开始抖动，地面忽然裂开，前来接应的士兵突然掉落下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同伴拉住，退出甬道外。
如此一来，云鸾便被隔离在了另外一侧。
云鸾虽未掉下去，但也只能身体紧贴墙壁才能站稳，竟是半步都行不得。
但头顶上灰尘簌簌，碎石不断往下落，显然这条甬道要坍塌了。
她冷静地看了眼前后的甬道，立即回身往后跑，但落石的速度越来越快。
薛晗也反应过来，立即要冲下去，却也赶不及了。
眼看着云鸾就要被坍塌的甬道给埋在里面，千钧一发之际，薛晗毅然决然地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像一只迅捷的豹，他在原地打一个滚，身影快的如一道闪电，转眼便冲到了云鸾身边，就在落石砸在云鸾脚边之时，一把抄起她的腰，带着她跌到了甬道外边。
巨石落下，腾起的灰尘中，两人安然无恙。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两人脚下的地面也坍塌了，薛晗与云鸾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一同坠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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