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县衙，暮色沉沉，乌云压顶。
衙门后院，审问室幽暗逼仄，仅有一盏油灯在墙角摇曳。
顾长安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椅上，而在他对面，三个人正在对他进行询问。
而在一旁，一人进行记录。
为首的是刑房主事贺永年，年约五旬，面庞削瘦，一身灰蓝官袍，腰间铜牌锃亮，眉眼如钩，鼻梁高挺，目光锐利如鹰。
......
“姓名？”
“顾长安。”
“职位？”
“南宁县武卫司捕快。”
“号码？”
“缉凶·丁三一四。”
“在此次任务中，你的任务是什么？”
“带队从西门林道迂回，吸引敌锋。”
“结果如何？”
“击败柴帮护法梁虎，香主段烈和裴玄，期间捕快郑震背叛被我反杀，而梁虎和段烈吞服血丹，变成疯魔。为了避免这两只疯魔伤害同伴，我将他们引开。”
“.......”
“在与沈青妍和林泰分开之后，你和李红叶干了什么？”
“我和李捕头发现柴帮左护法阴九与梁虎战斗重伤，试图逃走。为断其后患，我们将其击杀。之后，梁虎追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只能向山下逃离。”
“在这次任务中，你们没有去丹殿？”
“没有。”
“在战斗后，你们有发现柴道人的踪迹吗？”
“没有。”
“其他人不是死，就是身受重伤。为何你们二人毫发无伤？”
“......”
顾长安刚一离开，房门尚未完全阖上，脚步声尚未走远，两道更沉稳的脚步声已缓缓而至。
片刻后，县令杨静与县丞吴衡一前一后走入审讯室。
贺永年立刻起身，拱手道：
“杨大人，吴大人。”
二人微一点头，分宾主而坐，杨静抬眼看向贺永年，语气平和：
“审问如何？这顾长安有没有问题？”
贺永年翻开手中卷宗，语速不快，却条理分明：
“顾长安的供词，与姜远、沈青妍等几位幸存者提供的情况大体一致。据姜远所述，当时疯魔状态下的梁虎和段烈极为凶狂，确有围杀同僚之势，是顾长安主动引敌，李红叶随后跟上。”
“沈青妍也证实，她和林泰丹殿外围与阴九等人战斗，亲眼见顾长安从林间奔出，引来疯魔状态下的梁虎和段烈，从而让她和林泰有机会脱身。”
“另外，顾长安也坦白杀死郑震的经过，尸检与他描述吻合，暂无破绽。”
他将手中卷宗合上，定音道：
“这些情况，都与顾长安供词相符。”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这个任务中，整个武卫司的人不是死亡，就是重伤。”
“唯有顾长安与李红叶两人安然无恙，毫发未伤。按他们的说法，是仗着身法灵动，未曾与陷入疯魔的梁虎正面交锋，而是以游斗之法避其锋芒，方才得以全身而退。”
吴衡眉头微皱，语气低沉：
“你能确定他们没有去过丹殿吗？”
贺永年略有迟疑，显然不明白吴衡执着于这一点的原因。
去没有去过那丹殿很重要吗？
不过，官压一级，他不得不回答。
他斟酌片刻，还是如实回答：
“据顾长安所言，他们全程都在被梁虎追杀，逃入山林。加之疯魔状态的梁虎最后出现在丹殿外围，与柴帮残余成员激斗，事后尸体被确认。”
“更何况，顾长安和李红叶修为都不高，仅为九品。在那等险境中，若真进入丹殿，与柴道人或其余柴帮高手接触，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确实没有机会进入丹殿。”
杨静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再追查下去。如今武卫司损折惨重，顾长安又是功臣，莫寒了忠诚之士的心。”
贺永年起身领命：“是。”
但吴衡却始终没有言语，面色沉沉，坐在座中一动不动，指尖却不自觉地轻敲椅臂。
他没有反驳杨静的话，却也没有附和。
他不相信这一切真的如此干净。
顾长安和李红叶，到底有没有进过丹殿？
如果他们进过丹殿......
他们....是否带走了什么？
他们.....是否发现什么东西？
吴衡的目光如寒夜沉潭，凝结在桌上烛火微摇的影子中，久久未语。
.......
夜色如墨，星光零落。
顾长安侧过头，看着身旁略显疲惫的李红叶，低声问道：“没事吧？”
李红叶神情平静，轻声道：“应该没有事。”
说这句话时，她握着刀鞘的手微微用力，显然心中仍难安。
回县城前，他们便已将所有口供对好。
关于柴道人，关于丹殿，他们只字未提。
那座殿……太诡异，太危险了。
尸体堆中，很多财宝、武学秘籍、丹药等等，被他们顺利搜刮。
具体有多少，他们还没有清点。
现在全部收获都被他们藏在了野外，没有拿回县城。
顾长安默然不语，只点了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
夜更深了，天风武馆的围墙隐在夜色中，唯有前厅灯火通明。
他们推开门，屋内几人抬头。
李天风、谢兰芝、王小娟三人正围坐在堂中，一盏盏油灯映出他们眼中的焦急——和当看到顾长安、李红叶归来时的喜色。
“你们回来了！”谢兰芝快步迎上来，眼圈微红。
王小娟咬着唇，一双眼睛扑闪着，也跟了上去：“顾哥哥，红衣姐，你们没事吧？”
顾长安咧嘴一笑，抬手虚晃了下：“看我这英俊的脸，还能有事？”
李红叶略一侧身，把外袍脱下，挂在墙边，“还活着。”
李天风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确认确实毫发无伤，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事情……如何了？”
顾长安顿了顿，神色淡淡：“柴帮覆灭，丹殿被毁，但是柴道人逃跑了。我们照计划引走梁虎、段烈，随后逃出山林。王司首死了，周老也死了，很多人……都没回来。”
李天风闭上眼，轻轻点头。
谢兰芝低声呢喃：“……又死了这么多人。”
接着，李天风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柴道人？”
李红叶摇了摇头，语气干脆：“没有。我们根本没靠近丹殿。”
顾长安接话：“全程都在逃命。”
他们没有说真话，不仅仅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避免家人的担心。
四人沉默一会儿，李天风轻叹道：
“你们能回来，就是好事。接下来风声会紧，务必小心。”
顾长安点头：“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灯火微摇，屋内气氛松缓下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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