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的别虫的，身边都是些残肢断臂，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让虫窒息，阿莱西奥拼命地向前跑，他受了重伤，腹部被开了个大口子，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或许他已经被砍成两段了。
他跑着，脚下却踉跄了一下，重重摔倒，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阿莱西奥？阿莱西奥？你没事吧？能听到我讲话吗？”
‘……是谁的声音？’
阿莱西奥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拉起自己的虫。
‘啊，是里斯队长啊。’
“你不会有事的阿莱西奥，我背你逃出去。”
趴在里斯的背上，阿莱西奥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又能活下来了。
只是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里斯？好像已经……
“里斯！”
阿莱西奥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大口地喘着气。
他几乎分不清梦和现实，阿莱西奥有一种荒诞的感觉，或者这一切都是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结束了里斯的生命。
“里斯……”
窒息的感觉还盘亘在胸口，他像失了魂一样。
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阿莱西奥才回过神，打开门。
是沈翊。
雄虫穿着轻薄的睡衣，虽然没有露出什么，扣子也扣到最上面那颗，但这样私密的状态还是让阿莱西奥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他现在好像穿得有些不成体统，冷汗打湿了他的银发，洇湿了领口。
他太失礼了，阿莱西奥想。
沈翊却没有在意这些，或者说直男的脑子里就没有这根弦，以前在宿舍和兄弟们什么离谱样子没见过，对比起来，他现在穿的可是太体面了。
倒是阿莱西奥，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看起来着实不太好。雌虫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我能进去一下吗？”
阿莱西奥显然没想到沈翊会提出这种要求，毕竟一直以来雄虫都十分绅士有礼，半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怎么现在突然……
但他马上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伤疤，顿时没了别的心思。把沈翊请了进来，阿莱西奥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边之后，就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一旁。
“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是我打扰到您休息了，很抱歉。”
阿莱西奥没想到自己刚来就给雄子添了麻烦。
“我……”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噩梦了，像个小虫崽一样。但看到沈翊关心的表情，一时又不想隐瞒，或许他可以说出来，毕竟雄子说过他们是……朋友。
“我梦见里斯了”，话刚出口，阿莱西奥马上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歉疚地看着沈翊。
沈翊摇摇头，没有半点不悦。
“说说吧，不用在意这些。”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也就没那么难了，阿莱西奥将自己和里斯的过去缓缓道来。
“我是十五岁那一年入伍的，那时候我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是个瘦弱的小个子，在部队里经常受欺负，直到后来就被分在了里斯的小队里，才好了起来。”
“那个时候边境时常有战争爆发，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打仗，里斯队长很厉害，明明等级比我低，可每次挑战他我都会输给他一两招。那个时候的生活很简单、很艰苦，但也很平静，我们就这样并肩作战了许多年。”
“边缘星总是战争不断，我从小兵一路摸爬滚打活了下来，他曾经救过我很多次，可以说没有里斯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阿莱西奥说着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后来呢？”沈翊只知道里斯犯了错，具体情况却不清楚，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后来里斯队长因为能力出众等级又不低，很快就被一个贵族雄虫看上了，说要收他做雌侍。那个雄虫自恃身份，根本不理会里斯的拒绝打算用强，却不小心被里斯暴动的样子吓到，掉下床摔断了胳膊。”
后面的剧情不用阿莱西奥说沈翊就已经能大致猜到了，导致雄虫受伤，不管什么原因里斯都完了。
“这些年里斯在监狱里受了很多苦，那里多得是穷凶极恶的星盗。里斯是军雌，哪怕没有跟他们交过手，但还是成了围攻的对象，哪怕里斯是A级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就这样过了很久，期间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为里斯减刑，但雄虫那边无论如何都不肯不松口，渐渐地里斯也就不再抱希望了。他变得好勇斗狠，别虫欺负他，他就跟对方玩命，他十分仇视雄虫，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他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在监狱，他要让当初那个雄虫付出代价。”
说到这，阿莱西奥苦笑了一下。
“他做到了，那个雄虫死在了他的手下，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那天，里斯本来可以完全虫化，那样的话，至少他还有赢的可能，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里斯当时在想什么呢？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下我？”
阿莱西奥面色灰暗，抬眼去看沈翊，“我为里斯对您的伤害道歉，无论如何他都没有伤害您的理由。”
沈翊摇头。
里斯是里斯，阿莱西奥没有义务承担他的错误。
“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且……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我觉得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死去的已经解脱了，还活着的呢？
“阿莱西奥，你恨吗？”沈翊很想知道，“恨这个世界吗？恨雄虫吗？”
“您怎么会这样想？”
阿莱西奥愣住了，恨？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从出生起这个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么多年了，就算他心智再坚强，也不得不磨平自己，适应一切的不公。
他长久地沉默着，叩问着自己的心，真的不怨吗？直到沈翊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听到雌虫轻缓但坚定的声音。
“或许这个世界确实存在很多问题，雄虫也是，但……我希望它能改变。”
阿莱西奥到底没有说恨不恨。
“我相信总一天它会变好，哪怕为此要走无数的弯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和鲜血之上。”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翊仍然能够感受到胸腔里一下又一下的震动。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世界窥见了熠熠生辉的灵魂和信仰。
哪怕前途晦暗、布满荆棘，始终会有理想在燃烧自我，带来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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