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独自在楼道中行走。
他走得不快，神情之中略有思索之色。
与几人所想的不同，徐慎没有直接去寒江所在的二楼，而是先回了自己房间所在的三楼。
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却没有关门，片刻后走了出来，怀里多了个棉花娃娃。
“咚咚咚——”
寒江听见了敲门声。
她刚刚洗好花瓶，把白雏菊从系统空间拿了出来，一支一支地放在桌子上，打算修理好枝叶后插进花瓶里。
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她打开了门，门外的青年微微低着头，怀里抱着一只熟悉的棉花娃娃。
绿色的裙子，橘色的布条搓成的头发，脸上还有两团浅浅的红晕，眼睛弯弯的，十分灿烂。
“……小葵花。”
寒江放轻了声音，只觉得喉间阻涩，她几乎不敢相信会再看见它。
无数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喏，这个是小葵花，你和慎慎一人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让寒江鼻子有些莫名的发酸。
“什么？！丑？哪里丑了！这可是老子……咳咳，这可是爸爸亲自缝的小裙子！诶，行行行，那你要这个好看一点的，丑的给慎慎。”散漫的男声被她气到跳脚，又在她拧着眉的目光中无奈地妥协。
“谢谢父亲。”稚嫩青涩的少年音。
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在寒江眼前闪过，她的视角永远矮矮的，怎么也看不清那对男女的面貌，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挺直脊背站在两人身边的少年。
他总是仰头看着两人，或者转头看着她，唇角扬起温和的笑容，眼中是浅浅的，平静的宠溺。
那双清隽认真的眼睛多年未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而眼睛的主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寒江看着青年怀中的小葵花，扶门的手渐渐收紧。
徐慎抬起眼看她，持着小葵花举在她面前。
“不请它进去坐坐吗？”
他这一举近，寒江看清了小葵花的裙子，歪歪扭扭的补丁，长短不一的裙边——这是徐慎的那个娃娃，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到黑原里的。
“不要。”
寒江扭过头。
“这不是我的小葵花。”
“可它很想你。”徐慎静静的看着寒江，轻声说道。
这句话让寒江心中一酸。她的小葵花被她放在了现实世界的家中，如果黑原会慢慢清理掉她在现实世界的痕迹，也许那只小葵花现在已经不在了。即使还在，她也见不到了。
她也好想念小葵花。
也许，还有一点想念很久很久以前，和那两人还有徐慎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一想到徐慎总是什么都不说，这次还狡猾地想利用无辜的小葵花来求和，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可以进来吗？”
偏偏这人还在问。
寒江抬头直视徐慎，青年此刻放低了姿态，露出雪中豹猫般无辜的眼神，就这样看着她，仿佛有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但寒江知道，这都是装的。
徐慎的演技一向很好，当他想要装出某个样子时，几乎没人能看出破绽。
但她能。
“不能。”
她最后看了一眼小葵花，面无表情地就要关门，却被青年伸手挡住门缝，微微用力一推，猝不及防的寒江被门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徐慎用一只手撑住了寒江的后背，防止她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一手在身后关上了门。
怀中的小葵花却没那么好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抱歉。”
在她站稳后，某人就绅士地收回了手，但仍然以极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小葵花就落在两人中间，却因为距离不够弯腰而没人去捡。
他身后是关上的房门。
寒江简直要被这人先礼后兵的强盗行为气笑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江后退一步，捡起小葵花放在了进门处的柜子上，没有给擅自闯入的徐慎让出自由活动的空间，就这样把他堵在门口质问道。
“无理取闹吗？徐慎，这可不像你。”
“你在生我的气。”徐慎缓声说道，他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紧皱的眉滑到抿起的唇：“为什么？”
“因为我不该牵你的手吗？”
“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寒江感到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荒谬感。什么叫不该牵她的手，到底是谁觉得不该牵？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脱口而出，只是牵个手而已，能代表什么？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她这个问题？
寒江深呼吸，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也不想再去争辩什么，反正怎么问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对。”她声音淡淡。
“我们也只是小时候有过一段情谊而已。”
“你不该牵我，以后也请不要再随便碰我。”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到底在说什么。
寒江垂下眼去，眼眶却开始发红。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说到底，只是她自己太过不安，能力太过渺小，没有办法查清楚她想知道的一切，所以才如此迷茫，徐慎是否分享自己的事情是他的自由，他又做错了什么？
寒江不想抬头。
不愿意面对自己莫名其妙失控的情绪，更不愿意面对那人或错愕或失望的眼神。
她等待着小葵花被拿走，等待着那人离去后的空缺，等待着房门被重新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可是这些都没有等到。
“抱歉，那可能不太行。”
只听见青年如平常般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看了一眼房间桌子上洗干净的花瓶和摊开还没开始处理的花枝，明知故犯地伸出手去，牵过了刚刚还在冷声强调说不要再碰她的女孩的手。
“况且，我们也不是所谓的什么‘有过一段情谊’。”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寒江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修长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嵌入她的指间，制止了她所有徒劳的挣扎。
“对我来说，你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徐慎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抬起了她的下巴，看见女孩微红的鼻尖和蓄着眼泪的眼眶，轻轻叹了口气。
他擦掉她眼下的眼泪，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着急就开始说反话啊。”
——但是别担心，我能听懂你的反话，从前到现在，字字句句，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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