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明小学的一切都消失后，许清也消失了。
世界重归为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三人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发现光是从一扇门的门缝透出来的。寒江握住门把手用力推开，里面是一间病房。
许清穿着一身素衣躺在病床上，他闭着眼，呼吸平缓，身边是一台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医用设备。
寒江想要再靠近一点看看许清的情况，面前却似乎有一道隐形的屏障，不让她过去了。齐明雷和秋雪伸手试了试，同样被拦在了这里。
两个中年男人正在他身边和医生说话，他们看不见寒江三人，觉得门突然自己打开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只看了一眼门又继续谈论着，原本的事情，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惊扰了许清，又似乎被什么存在扭曲了，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嫌疑人……判决……今天……决定赔偿……解决……”
“抚恤金……都……除了……不接受……自杀未遂……”
良久，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许清：“算了。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说了什么，两个男人的脸上都出现惊喜的神色，似乎是许清的情况有好转。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三人一起向门口走来，寒江等人默契地往旁边靠，力求不要碰到对方，其中一个男人突然停下来，正好停在齐明雷面前，把他吓得够呛。
“本来是想烧掉的。”他轻声说道：“但还是交给他自己去处理吧。”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日记本来，放在了进门的柜子上。
是许清的日记本。
但是它应该已经被烧毁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寒江已经看过日记，不打算再看，她看着床上的许清，发现他双眼紧闭，眼角却滑出眼泪。
——
知道老师要过生日了，班上的氛围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一群小不点似乎是在密谋什么，有时候一个人说了两句，在人群中掀起一股躁动，但是他们又很快按捺下来。
许老师坐在简单砖瓦和木板搭成的讲台上，提笔在每个孩子的作业上认真地勾画，圈圈叉叉，补充批注，偶尔抬头扫过小不点们兴奋得眉飞色舞的脸，好笑得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们又是在因为什么激动。
似乎孩童的快乐总是简单的，大人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他盘算着这个月能拿到的津贴，留下必要的生活开销后还剩下多少，上一篇文章的稿费今日也该寄到了，这笔钱也要好好利用起来，为孩子们买些新书？新的文具？奖励全班一顿大餐？他一边暗自琢磨着，写教案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放学了，孩子们和许老师说了再见，又在槐树下集合了。
几个人围着最见多识广的捣蛋鬼，“你见过生日蛋糕长什么样子吗？”
捣蛋鬼哪知道，他也只是在老师和那个什么李叔聊天时听了这么一句，但是那个人说过生日就该吃这种东西，那他们就得让老师吃到。
小哭包听见了关键词，“糕”，她小声开口：“王婶子会做黄米糕，我吃过一块儿，可好吃，我可以去找婶子学。做给许老师吃。”
羊角辫坐在地上，右手撑着脑袋，说：“我姐去年跟怀生哥去镇长家吃饭，也说了有生日蛋糕，说是甜甜的，软软的，还要点着蜡烛吃。”
点着蜡烛吃？
木头听到这个，一下子回神了，他摆摆手，跟大伙说：“不行不行，我家里人说了，不能点着蜡烛吃饭的，不吉利。”
但是羊角辫很坚持：“我姐说了，就是要有蜡烛，没有蜡烛的都不叫生日蛋糕。”
几个人都不能理解，昏昏暗暗的吃糕有什么意思，拿到太阳底下吃不是更好吗？
但是他们想，也许这就是“生日蛋糕”的规矩，到时候送完生日蛋糕，再让许老师教教他们这规矩是怎么来的。
几人把信息一合计，还真凑出个做生日蛋糕的计划来。
捣蛋鬼当即定下了方案，给每个人分了工，连最木讷的木头这次都被安排了活儿——因为小哭包要去学做糕，所以木头得包揽小哭包这几天要捡的柴火，让她不被家里人发现做糕的事儿，回家不至于挨骂。
羊角辫去找她姐姐问问，那个蜡烛要什么颜色，怎么点的，每一步都要问个清楚！他们要做一个最好的生日蛋糕——比外面卖的还要好，让许老师一看就知道是生日蛋糕，以后每次过生日，都和别人说，他有一群好学生，给他做了这么好吃的糕。
一想到那个场景，即使是捣蛋鬼也忍不住红着脸笑起来。
至于捣蛋鬼干什么？在羊角辫提出这个问题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本想说自己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可以不做事，但羊角辫说，大家都为许老师的生日蛋糕出了力，如果他怎么都不做，到时候许老师夸大家，就不会带上他。
这话一出，捣蛋鬼急了。
他冥思苦想，想出了他的作用，他先假装把老师气走，等老师再回来的时候，大家一起捧着蛋糕出来，他再在老师很感动的时候给他念一篇作文。
念的作文让小哭包写，因为他写得太烂了，他不确定念自己的老师听完还会不会感动。
“为什么要先气走老师？”木头举手问。
“傻子，这叫鱼……鱼什么来着，鱼羊线衣？”
“是欲扬先抑啦。”
“对对对！老师就是这么夸哭包的作文的！”
许老师在思考分配稿费的时候，他们也在精打细算着：这个月好好表现，许老师还能给他们表现最好的人奖励两块钱，第二名一块，第三名五角……加上上个月的三块五，一共能凑出七块钱。
他们给了小哭包三块钱让她去买做糕的材料，又一人从家里偷了一个鸡蛋，凑了一小篮子，拿给哭包当学费。
打开门见到一篮子鸡蛋的婶子哭笑不得，最后只象征性地拿了两个，剩下的全还了回去，还教了小哭包怎么把糕做成花型，小哭包很是高兴，她知道许老师喜欢花，每次都在她的作文旁边画小红花，现在，她终于可以还老师一朵花了。
而且是一朵香香甜甜的，大家一起送给老师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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