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王奶奶，苏窈来到院子里查看情况。
军属院的地势确实高，目前还没有进水，但围墙外的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更令人担忧的是，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仿佛天空被捅了个窟窿。
天色刚刚黑下来，市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全市居民注意！全市居民注意！现在接到防汛指挥部通知，请沿河住户立即撤离！重复，请沿河住户立即撤离！学校和文化站已开放为临时安置点……”
广播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耳。
苏窈看到不少居民开始拖家带口地往高处转移，有人推着板车，上面堆满了被褥和粮食。
有人背着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水里。还有几个孩子坐在大木盆里，被父母推着前进。
张桂芳匆匆跑来：“苏老师，我得回去接强子和他奶奶！街道办说要组织人去加固河堤！”
“小心点！”苏窈塞给她一件雨衣，“有事立刻来找我！”
夜幕降临，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苏窈和婆婆、奶奶一起守在收音机前，听着县广播站滚动播放的防汛通知。突然，一则消息让她们全都站了起来：
“...青林水库水位已超警戒线1.5米，下游各村务必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砚京……”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别担心，”奶奶镇定地拍拍她的手，“那小子机灵着呢。”
这一夜，军属院收留了五户邻居。客厅、厨房甚至走廊都打满了地铺。
苏窈忙着给大家分发干粮和毯子，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外面任何关于陆砚京的消息。
凌晨三点，当大多数人终于昏昏睡去时，院门突然被撞开。
苏窈冲出去，看见陆砚京和两个同事站在门口，三人浑身湿透，脸色惨白。
“水库，”陆砚京喘着粗气，“我们守了一夜，暂时控制住了，但雨再这么下我们也没办法了。”
苏窈赶紧把三人拉进屋，给他们换上干衣服，又端来热姜汤。
陆砚京的手冻得发抖，几乎拿不住碗。
“下游几个村都撤完了？”苏窈小声问。
陆砚京点点头：“大部分撤了，还有少数不肯走的，周首长亲自带着武警去劝了。”
苏窈知道，那位总是笑呵呵的周首长，此刻正冒着生命危险在最前线。
天刚亮起来的时候，雨势突然加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收音机里传来紧急通知：“青林水库出现管涌，技术人员正在全力抢修……”
“管涌是什么？”一个邻居惊恐地问。
“就是大坝开始漏水了，”陆砚京面色凝重，“如果控制不住……”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苏窈默默回到卧室，从空间里取出所有储备的救生衣和绳索。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这些可能就是救命的东西。
正当她准备回到客厅时，一阵异样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连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苏窈的心沉到了谷底，因为这绝对不是雷声。
“完了，决堤了！”
她说完就冲向了窗边。
那阵轰鸣声越来越近，像千万头野兽同时咆哮。
苏窈冲到窗前，只见远处原本的田野已经变成一片翻滚的浊流，洪水裹挟着树枝、家具甚至整棵大树，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们扑来。
“所有人上二楼！快！”苏窈的尖叫声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邻居们。
陆砚京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腿边还在熟睡的小孩：“妈！奶奶！快上楼！”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抓起粮食就往楼上跑，有人忙着搀扶老人，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慌乱吓得哇哇大哭。
苏窈抓起早就准备好的救生衣，一件件塞给邻居们。
“快！没时间了！”她推着最后一位老人往楼梯走时，洪水已经冲进了院子。
浑浊的泥水像一头饥饿的野兽，瞬间吞没了菜园，撞开了厨房的门。
苏窈刚踏上楼梯，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踝蔓延上来。
二楼挤满了人，陆砚京把女儿交给苏母，自己则和几个年轻力壮的邻居开始用家具堵住楼梯口，试图延缓洪水上涨的速度。
“没用！”一个中年男人绝望地喊道，“水涨得太快了！”
苏窈跑到窗前，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可置信，整个家属院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只有零星几栋高一点的房子还露出屋顶。
洪水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湍急的水流中不时有家具、牲畜甚至整间茅屋漂过。
“张桂芳呢？”苏窈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
陆砚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们家地势低，恐怕……”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在洪水的冲击下缓缓倒下，激起巨大的浪花。
“电话！谁有电话？”一个妇女突然尖叫起来，“我男人还在堤坝上！”
收音机里也只有刺耳的电流声，所有通讯都中断了。
苏窈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这孩子家长也找不到了，感受着小家伙剧烈的心跳。
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哭闹，只是紧紧抓着苏窈的衣领。
“没事，阿姨在呢啊，不怕不怕。等一会儿阿姨帮你找妈妈。”
苏窈轻声安慰着孩子，但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水位仍在上涨，已经漫到了二楼的地板。大人们把孩子们举到衣柜顶上，老人们则被安置在床上。
苏窈看着不断上升的水线，突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取出几个充气救生圈。
“这是……”
陆砚京刚走过来，就惊讶地看到了苏窈身边的救生设备。
“上次去供销社买的，”苏窈含糊地解释，“快分给大家吧。”
水位上升到小腿高度时，上涨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人们松了口气，但苏窈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按照上一世的经验，洪水至少要一周才会退去，而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更没有药物。
夜幕降临，黑暗和寒冷一同袭来。
苏窈把大部分衣物都给了老人和孩子，自己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
雨依然下个不停，敲打在屋顶上的声音像无数小锤子，提醒着人们灾难远未结束。
“妈妈，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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