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和温雅的手同时触碰到疯长植物的主干——
然后世界在尖锐的嗡鸣中撕裂。
她们没有进入任何一扇门。
植物的根系突然暴起，像无数银色的毒蛇缠住她们的身体，尖刺扎入血管。温雅发出一声痛呼，右眼的银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闪烁，而宁檬的腕表直接炸开，碎片划破她的脸颊。
[警告：锚点同步强制中断]
某种超越物理的疼痛席卷神经——仿佛有人把她们共用的记忆粗暴地撕成两半。宁檬跪倒在地，看见自己半透明的左手上浮现出陌生的纹身：“样本世界19·冷藏室决战”。
“它在……抽取我们的世界线……”温雅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右眼正渗出银红色的混合液体，“程远在……干扰……”
冰层下方传来沉闷的震动，黑色金字塔的尖顶刺破冰面，紫黑色的能量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
金字塔的蜂窝状结构全部打开，数以千计的“程远”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他们齐声开口，声波震碎科考站所有玻璃：
“你们犯了个错误。”
真正的程远——那个银色茧中的本体——正在苏醒。茧壳裂开的瞬间，南极大陆的天空被染成诡异的紫红色，云层扭曲成无数∞符号。
温雅挣扎着抓住宁檬的手：“他的意识……正在覆盖所有样本世界……”
宁檬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篡改——
她“记得”冷藏室里是自己将刀刺入温雅心脏；
她“知道”咖啡馆爆炸时温雅抛下她独自逃生；
她“清楚”神经病毒爆发源自温雪实验室的泄漏……
全是假的。
但每段虚假记忆都带着程远特有的紫色数据签名，像毒藤般在她的意识里扎根。
那株本应成为新门的植物正在变异。它的花朵腐烂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微型银色茧悬挂在枝头，每个茧里都有个胚胎状的“宁檬”或“温雅”。
最粗的根系突然刺穿温雅的右肩，将她吊到半空。数据液像鲜血般喷洒，在冰面上画出诡异的图腾——和金字塔底座的刻痕一模一样。
“锚点转化程序启动。”所有程远克隆体机械地宣布，“第24号样本世界开始培育。”
宁檬拼命抓住缠绕自己的根系，指甲剥落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看见温雅的身体正在数据化，右眼的光丝被强制接入金字塔顶端的晶体阵列——
程远要把她变成新的门。
就在温雅即将被完全吸收的瞬间，科考站的发电机突然超载爆炸。
一个残缺不全的数据幽灵从火花中冲出——是林沐最后的核心意识。他像流星般撞向主根系，自爆产生的脉冲波暂时切断了能量传输。
温雅从半空坠落，被宁檬接住。她的右眼已经变成空洞，银色光丝无力地飘散。
“收音机……”，她用气音说，“调频……47.23……”
宁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扑向那台老式收音机。旋钮转动时，她听到的不是电磁波杂音，而是——
温雪留下的终极指令。
一段加密的神经脉冲直接烧进她的大脑：
“杀死植物。烧毁金字塔。然后……”
剧痛中，宁檬看到最后的画面：温雪将∞刻刀刺入自己太阳穴。
“……让两个锚点同频死亡。”
程远的本体已经完全破茧而出。他的身体介于晶体与血肉之间，胸口嵌着半把∞刻刀——正是温雅在虚空刺入的那把。
“你们赢不了。”他的声音带着悲悯，“门已经尝过观测者的味道。”
宁檬看向怀中逐渐冰冷的温雅，又看向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些银色纹路正在溃烂，露出底下流动的数据流。
她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她捡起林沐自爆后留下的金属碎片，“我们赢不了。”
碎片狠狠划向自己的喉咙——
却在最后一秒调转方向，刺入身旁的植物主干。
“所以换个玩法。”
银色汁液喷涌而出，接触到空气立刻燃烧。火焰顺着根系蔓延，顷刻间吞没整个冰原。程远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因为那些火——
是温雅右眼里流出的银红色数据液，是宁檬血管里沸腾的记忆残片，是林沐最后意识化成的磷火。
能焚烧所有样本世界的火。
火焰吞噬了一切。
宁檬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银色的火中逐渐透明。温雅躺在她的身边，右眼已经熄灭，只剩下微弱的数据流在血管里闪烁，像即将耗尽电量的萤火。
“疼吗？”宁檬问。
温雅轻轻摇头，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分解，皮肤像燃烧的纸页一样卷曲剥落，露出底下银色的光。
“比虚空暖和。”她轻声回答，声音已经失真，像老式收音机里的杂音。
宁檬想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在消失。火焰舔舐着她的意识，记忆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咖啡馆的初见、冷藏室的决战、南极冰层下的拥抱——它们在一片一片地剥落，被火舌卷走。
她伸手去抓温雅，但两人的指尖穿过了彼此。
她们正在变成幽灵。
火焰中，程远的尖叫突然变了调。
他的晶体外壳在高温中崩裂，紫黑色的能量像脓血一样喷涌而出。外壳之下——
是机械。
齿轮、电路、仿生肌腱……他的身体构造和温雪的机械右臂如出一辙，胸口嵌着的∞刻刀周围布满焦黑的烧痕，像是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改造。
“你们……不懂……”他的声音不再优雅，而是带着机械的卡顿，“门选中我们……是为了……”
火焰爬上他的躯干，烧毁了发声模块。他的眼睛——真正的眼睛，不是数据模拟的——在最后一刻看向宁檬，里面竟带着某种解脱。
然后，他碎裂了。
不是爆炸，不是融化，而是像一尊被敲碎的雕像，哗啦一声坍塌成满地零件。
其中一块金属片上刻着小小的字：
[观测者原型机·温雪-程远配对体#23]
黑色金字塔在火中扭曲。
它不像程远那样崩解，而是像活物般痉挛。冰层在它周围塌陷，露出更深处的结构——那根本不是建筑，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遗骸。
肋骨般的弧形金属支撑着蜂窝状的腔室，每个孔洞都在喷出紫色的雾气。火焰烧到深处时，整个南极冰原回荡起低频震动，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脑电波：
[痛——]
宁檬和温雅同时捂住耳朵，尽管她们已经没有完整的身体去感受疼痛。
[为什么——]
雾气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初代观测者们站在门前，温雪和程远年轻时在实验室争执，无数个样本世界里的宁檬和温雅重复着相似的命运……
[我们只是想要——]
火焰突然暴涨，吞没了最后的信号。
金字塔坍塌了。
在意识完全消散前，宁檬看到了它——
那半颗发芽的咖啡豆，竟然还在燃烧的冰面上滚动。
它没有被烧毁，反而在火中变得更加鲜活，嫩绿的芽尖已经长成细小的枝条，顶端结着一颗珍珠大小的果实，透明外壳里蜷缩着微型的人形。
宁檬用最后的力量向它爬去。
她的手穿过实体，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就在绝望的刹那——
温雅的数据流突然凝聚成一道银光，撞向咖啡豆。
爆炸般的白光吞没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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