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王子的惊呼还在空中回荡，地面就已轰然塌陷。罗丽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坠落的王默，却只扯下她校服上的一枚纽扣。无数苍白手臂如腐烂的树根破土而出，指节上戴着的契约戒指在尘雾中泛着冰冷的光。
\"这不可能...\"罗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些戒指内侧分明刻着与她相同的灵魂印记，可世上应当只有她和王默这一对契约者才对。某只手臂突然抓住她的脚踝，戒指上的红宝石亮起妖异光芒。
\"净水屏障！\"水王子双袖翻飞，狂暴的水流将三人托起。他苍白的脸上浮出墨色血管，方才被黑纹侵蚀的伤口正在溃烂。数百只手臂组成苍白的森林，每只手上的戒指都在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昏迷的王默突然抽搐，她胸口的金光与戒指呼应着明灭。那些手臂立刻调转方向，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朝她涌去。水王子挥出的水刃斩断最先逼近的十几只，断臂落地即化作灰烬，但更多的又从地缝中蠕动着钻出。
\"它们要的是契约者！\"罗丽突然明白过来。她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王默的戒指，\"以叶罗丽仙子之名，契约转移！\"粉色的光华从她体内抽离，那些手臂果然迟疑了片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水王子突然扯下脖颈上的水滴吊坠砸向地面。
吊坠碎裂的瞬间，整片空间被湛蓝水幕笼罩。手臂群撞在水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但水王子知道这坚持不了多久——吊坠里封印的是净水湖千年结晶，本该用在更危急的时刻。
\"带着她往东跑。\"水王子将王默抛给罗丽，自己转身面对开始出现裂纹的水幕，\"去找灵犀阁的时希，就说...\"他顿了顿，\"就说第七契约者的羽毛显形了。\"
罗丽抱着滚烫的王默踉跄后退。透过渐薄的水幕，她看见那些苍白手臂正在融合，逐渐组成一具戴着无数戒指的巨人轮廓。更可怕的是王默的状态——她的睫毛结出冰晶，发梢却燃着金色火苗，这分明是能量暴走的前兆。
\"那你呢？\"罗丽的声音带着哭腔。水王子没有回答，他的左臂已经彻底变成墨色，但右手仍在源源不断地召唤水流。在巨人拳头砸碎水幕的刹那，罗丽看见他嘴角勾起近乎惨烈的笑。
\"净水湖的守护者从不后退。\"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罗丽发动瞬移魔法。眼前景物扭曲的瞬间，她恍惚看见有青色鳞片从水王子颈侧浮现。再定神时已在千米外的森林，怀里的王默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金色光点。
\"坚持住！\"罗丽擦去王默额头的冷汗，发现她锁骨处的羽毛金纹正在扩大。更令她心惊的是，自己戒指上的宝石出现了裂纹——方才的契约转移终究是伤到了根本。
夜色降临得异常迅速。罗丽背着时冷时热的王默在密林中穿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自己的魔力正在飞速流失，而身后隐约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那些东西在追踪契约波动。
\"最快乐的记忆...\"昏迷中的王默突然呢喃，嘴角泛起微笑。罗丽一怔，想起水王子临别的提示。她将掌心贴在王默额前，拼尽最后的魔力发动共情法术。
意识沉入的刹那，罗丽仿佛跌进万花筒。无数记忆碎片呼啸而过：生日蛋糕上的草莓，教学楼顶的夕阳，还有自己第一次为她戴上戒指时纷飞的樱花。但在这些明亮画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片不属于王默记忆的金色海洋，海面上漂浮着六片羽毛形状的光斑。
\"第七片...\"罗丽伸手去碰最近的羽毛，指尖却被灼伤。现实中的她猛地弹开，发现王默胸口的金纹已蔓延至心口，形成完整的羽翼图案。与此同时，远处的追踪声突然静止，紧接着是潮水般的退去声。
月光穿过树隙照在戒指上，罗丽这才看清裂纹组成了古老的文字。当她颤抖着念出第一个音节时，整片森林的夜枭同时惊飞。三十里外的净水湖畔，正在疗伤的水王子突然睁大眼睛——他听见了远古契约的唤醒词。
而在更黑暗的某处，苍虫王腹中的人形生物睁开了玫瑰牙齿间的第三只眼。它面前的石壁上，刻着六个被划掉的契约者名字。新浮现的第七个名字正在渗血，笔画构成\"王默\"二字。
罗丽的手指被灼伤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指尖窜上手臂，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已经泛红。王默胸口的金纹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金纹形成的羽翼图案中央，若隐若现一个复杂的符文。
\"这是什么...\"王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颤抖，\"罗丽，我觉得它在...吸收我的什么。\"
远处的追踪声如潮水般退去后，森林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月光穿透树叶的沙沙声。罗丽握住王默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冰冷得不似活人。
\"别怕，\"罗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先看看这枚戒指。\"
月光照在罗丽手中的戒指上，那些细小的裂纹在特定角度下确实组成了古老的文字。罗丽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但却莫名能辨认出第一个字符的发音。
当她颤抖着念出那个音节时，森林里所有的夜枭同时惊飞，翅膀拍打的声音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三十里外的净水湖畔，水王子手中的疗伤水球啪地碎裂，水珠悬浮在空中，映照着他震惊的面容。
\"契约被唤醒了...\"水王子低声自语，湖水在他脚下不安地翻滚。
而在更黑暗的某处洞穴深处，苍虫王腹中的人形生物已经完全睁开了第三只眼。那颗长在玫瑰色牙齿间的眼睛转动着，看向石壁上新浮现的\"王默\"二字。六个被划掉的名字上方，第七个名字正在渗血，血液顺着石壁流下，却在半空中被无形之力吸收。
\"终于完整了。\"人形生物的声音像是千万只昆虫翅膀震动合成的，\"第七片羽翼...\"
森林中，王默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罗丽...好痛...\"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金纹开始发光，光芒中隐约可见羽毛的虚影从她胸口伸展出来。
罗丽手忙脚乱地翻找身上可能有的治疗物品，却听到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她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蓝袍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
\"水王子！\"罗丽惊讶地叫道。
水王子的目光落在王默胸口的金纹上，面色凝重。\"你们不该唤醒它。\"他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紧张，\"这是七羽契约，最古老的禁忌之一。\"
\"我们不知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水王子打断罗丽的话，蹲下身检查王默的状况，\"她已经是第七个契约者，苍虫王很快就会来找她。\"
\"苍虫王？\"罗丽想起刚才那些突然退去的追踪声，背脊发凉。
水王子指尖凝聚出一颗水珠，轻轻按在王默的额头。水珠瞬间被吸收，王默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听着，罗丽，\"水王子严肃地说，\"契约一旦形成，只有两种方式可以解除：要么完成契约内容，要么契约者死亡。\"
罗丽感到一阵眩晕，\"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契约内容是什么？\"王默虚弱地问，挣扎着坐起来。
水王子摇摇头，\"每个契约的内容都不同，只有契约者本人会在特定时刻知晓。但是...\"他看向森林深处，\"七羽契约的共同点是，前六个契约者都...\"
他没有说完，但罗丽从他紧绷的下颌线猜到了结局。
这时，王默突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们身后。\"羽毛...\"她喃喃道。
罗丽转头，看到七片闪着金光的羽毛不知何时悬浮在他们周围，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圆形。每片羽毛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其中六片已经黯淡无光，只有第七片——对应王默的那片——散发着刺目的金光。
\"契约显现了，\"水王子迅速站起来，\"苍虫王已经知道位置，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挥手召出一团水雾将三人包裹，但羽毛的金光穿透水雾，在夜空中形成一道显眼的光柱。远处传来某种巨大生物移动的声音，树木成排倒下。
\"来不及了，\"水王子咬牙，\"罗丽，带王默往净水湖方向跑，我来挡住它。\"
\"但是——\"
\"快走！\"水王子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展开，净水湖的方向涌来一股巨浪。
罗丽扶起王默，正要离开，王默却挣脱她的手。\"等等...\"王默盯着那些羽毛，眼神变得恍惚，\"我看到了...契约内容...\"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像自己：\"献上第七片羽翼，换取世界重生。\"
罗丽倒吸一口凉气，而水王子闻言更是面色大变。\"这是灭世契约！\"他猛地回头，\"王默，绝不能完成它！\"
但王默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她的眼睛开始泛起金光，胸口的羽翼图案完全展开，七片羽毛围绕她旋转得越来越快。
远处，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树冠之上。那是苍虫王的本体——一只半虫半人的怪物，腹部透明，可以看到里面蜷缩着那个长着三只眼的人形生物。
\"终于...\"苍虫王的声音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最后的契约者...\"
水王子双手合十，净水湖的湖水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水墙拦在苍虫王面前。但苍虫王只是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吐出一团黑雾，水墙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罗丽，\"水王子在抵挡的间隙喊道，\"戒指！用戒指！\"
罗丽这才想起手中那枚刻有古老文字的戒指。她低头看去，发现戒指上的裂纹在月光下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当她尝试阅读时，那些文字竟然开始蠕动重组，最终变成了她能理解的文字：
\"以心之名，破契之约。\"
苍虫王突破了水王子的防线，巨大的前肢向他们扫来。罗丽本能地挡在王默身前，举起戒指对准那片阴影。
\"以心之名，\"她大喊，\"破契之约！\"
戒指爆发出一道银光，与王默身上的金光相撞。两道光交织的瞬间，整个空间似乎都凝固了。苍虫王发出痛苦的嘶吼，腹中的人形生物疯狂挣扎。
王默胸口的羽翼图案开始龟裂，七片羽毛中的一片——第七片——碎裂成无数光点。
\"不！\"苍虫王咆哮着，\"我的契约！\"
水王子趁机发动全力一击，净水湖的湖水化作无数水刃刺向苍虫王。怪物哀嚎着后退，腹中的人形生物却突然伸出细长的手臂，穿过空间直接抓向王默。
\"王默！\"罗丽扑过去想拉开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王默的瞬间，她胸口的金纹完全破碎，所有羽毛化为齑粉。人形生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第三只眼流出血泪，被迫缩回苍虫王体内。
\"你们...会后悔的...\"苍虫王的声音随着它退入黑暗而逐渐远去，\"契约只是推迟...不是解除...\"
森林再次恢复寂静，只有满地被破坏的树木证明刚才发生的不是幻觉。王默瘫软在地，胸口的金纹已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水王子疲惫地走过来，\"你们暂时安全了，但...\"
\"但契约只是被中断，没有完全解除。\"罗丽接上他的话，看着手中已经碎裂的戒指。
王默虚弱地抬起头，\"我脑海里...还有那个声音...它在等待...\"
水王子沉重地点头：\"七羽契约一旦开始，就无法真正停止。苍虫王会等待下一个时机。\"
罗丽握紧王默的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抬头看向月光，发现原本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圈血红色的光晕。
在遥远的黑暗洞穴中，石壁上\"王默\"的名字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灰白色。六个被划掉的名字下方，隐约开始浮现第八个名字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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