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车灯。震耳欲聋的喇叭声。骨骼碎裂的剧痛。
李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确认没有骨折的痕迹，但那种被卡车撞击的痛感仍然残留在每一寸肌肉里。
手机显示6月18日，星期三，早上7:30。
\"又是同一天...\"李佳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七天来，她每天都会经历同样的循环：白天在恐惧中度过，午夜时分被拉回那条湿漉漉的马路，被无人驾驶的卡车撞得粉身碎骨，然后在第二天早晨重新醒来，回到同一天的开始。
第一次死亡循环后，李佳曾试图逃离这座城市。她买了最快的高铁票，却在车站检票口看到小丽站在人群中向她挥手。当晚，她依然被拉回那条死亡马路。
第二次循环，她去了寺庙求护身符。老和尚盯着她的眼睛说：\"冤有头，债有主。\"当晚，护身符在卡车撞来的瞬间自燃成灰。
第三次，她鼓起勇气去了小丽家，想向小丽的父母忏悔。但站在那扇贴着白色挽联的门前，她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尝试打破循环都以失败告终。现在，第七次循环开始，李佳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卫生间，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下是深重的黑眼圈，嘴角因为长期紧绷而出现细纹。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那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李佳对着镜子说，声音嘶哑，\"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死了六次了！\"
镜面泛起涟漪，小丽的脸慢慢浮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看起来几乎像活人，只有脖子上那道青紫色的勒痕显示她已非生者。
\"死亡不是终点，李佳。\"小丽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还没明白吗？这不是惩罚，而是给你机会。\"
\"机会？\"李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笑，\"让我一次次体验被车撞死的机会？\"
小丽摇摇头：\"是看清真相的机会。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镜中的画面变换，显示出李佳过去说过的无数谎言：小学时诬陷同桌偷了她的钢笔，导致那个女孩转学；中学时散布闺蜜的谣言，毁了一段友谊；大学时抄袭论文还反告原创者；工作后一次次把责任推给同事...每一个谎言都像毒藤一样缠绕在她身上，越缠越紧。
\"够了！\"李佳闭上眼睛，\"我知道我是个烂人，行了吧？\"
\"不，你不明白。\"小丽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以为道歉就能结束这一切？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他们的痛苦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我的父母，他们永远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镜面突然裂开，鲜血从裂缝中涌出。李佳惊恐地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被黑色的发丝缠住——那些发丝从下水道钻出，像有生命一般攀上她的腿。
\"今晚午夜，我们继续。\"小丽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你真正明白谎言的代价。\"
发丝缩回下水道，李佳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她看了看手机，距离午夜还有16个小时。
这一天，李佳没有去上班。她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试图寻找打破循环的方法。她去见了大学时被她抄袭论文的同学，对方已经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眼神中早没了当年的锐气；她找到了小学时被她诬陷偷钢笔的女孩，对方现在是个幼儿园老师，看到李佳时明显身体僵硬；她甚至去了小丽的墓地，在那里跪了整整一个小时，却连一句完整的忏悔都说不出。
夜幕降临，李佳回到公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感到过愧疚——直到现在，她害怕的依然是惩罚本身，而非自己造成的伤害。
这个认知击垮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明白了...\"李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不是死亡循环...是让我看清自己的丑陋。\"
她找出一支红色马克笔，开始在墙上写字。起初只是无意识的涂鸦，后来变成了整齐的四个大字：不要说谎。
一面墙写满了，就换另一面。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李佳机械地写着，仿佛这是她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红色字迹覆盖了每一寸墙面，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
午夜钟声响起时，李佳正站在最后一面空白墙前。她没有逃跑，没有尖叫，只是平静地放下马克笔，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小丽已经在等她了。
\"我准备好了。\"李佳说，\"不是为了结束循环，而是因为我确实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被我伤害过的人。\"
小丽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谎言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李佳继续说，泪水模糊了视线，\"即使拼回去，裂痕永远都在。我用了二十多年编织谎言，现在终于被自己的网缠住了。\"
她拿起洗手台上的剃须刀片——那是她今天特意买的。
\"我只有一个请求，\"李佳看着镜中的小丽，\"让这一切结束吧。\"
小丽没有说话，但轻轻点了点头。
刀片划过手腕的疼痛出奇地轻微。李佳看着鲜血涌出，滴落在满是\"不要说谎\"字样的地砖上。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慢慢滑落。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镜中的小丽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小丽的表情不再是怨恨，而是一种释然。
\"谢谢你...\"李佳用最后的力气呢喃，\"对不起...\"
她的头垂了下来，呼吸停止。鲜血在地面扩散，与墙上的红字融为一体。
公寓陷入死寂。然后，所有的\"不要说谎\"字迹开始流血，血珠顺着墙面流下，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镜中的小丽露出悲伤的微笑，慢慢消失在血雾中。
第二天中午，房东因为联系不上李佳而来查看。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满墙的血红字迹，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警方到达后，发现除了满墙的\"不要说谎\"外，李佳还留下了一封简短的遗书：
\"我死于自己的谎言。请以我为戒，诚实做人。\"
验尸官确定死亡时间为午夜至凌晨两点间。奇怪的是，尽管伤口很深，法医却发现李佳手腕上的刀口方向不像是自杀者通常的手法——更像是有人从对面握住刀片划下的。
更诡异的是，当警方调取公寓楼监控时，发现李佳死亡时间段内，电梯和楼梯间的摄像头都拍到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穿着白色连衣裙，脖子上似乎有伤痕。但经调查，当晚并没有这样一位访客登记。
结案报告上写着：自杀，无他杀嫌疑。案件就此了结。
一周后，李佳的公寓重新挂牌出租。新房客是一对年轻情侣，他们对满墙的红字感到不舒服，于是重新粉刷了墙壁。在粉刷主卧时，他们发现无论涂多少层油漆，墙上总会隐约浮现出四个字的痕迹：
\"不要说谎\"。
与此同时，在李佳曾经工作过的广告公司，新来的策划总监王磊正在整理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小丽的合影——原来他们是表兄妹。王磊看着照片，轻声说：\"安息吧，她终于付出代价了。\"
照片中的小丽，似乎微笑了一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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