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运兵车碾过冻土与异兽残骸混合的泥泞，最终停在一座嵌入山体的巨大合金闸门前。闸门上方，“b-7区域避难所”的暗红色标识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如同垂死巨兽的眼瞳。更刺目的是闸门外堆积如山的破损家具、冻硬的被褥，甚至还有几具裹着麻布的幼小尸体，显然是被严寒与绝望逼出避难所，最终倒毙在亵渎兽群爪牙下的流亡者。
“他妈的……这才八月！”段泽勋第一个跳下车，幽蓝电弧在指尖暴躁跳跃，却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凛冽吞没。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铅灰色天穹——鹅毛般的雪片正疯狂倾泻，落在灼烧过的焦土上，落在异兽暗紫色的粘稠血液上，落在避难所冰冷的外壳上。北疆的盛夏，早已被蓝星剧变的生态撕得粉碎。
裴成泽沉默地走下装甲车，熔岩能量在周身隐现，驱散着刺骨寒意：“全球十七处大型异兽栖息地能量暴动，连带气候系统彻底紊乱。凌霜？”
“数据分析显示，近地轨道残留的亵渎能量与大气环流相互作用，加速了极寒气团南下。”凌霜棕眸中数据流疾闪，声音如冰珠坠地，“这里的地表温度：零下十五摄氏度。蓝星……正在失衡。”
厚重的合金闸门在液压轰鸣中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汗臭、排泄物、劣质消毒水和血腥的浑浊热浪，裹挟着无数压抑的呻吟与孩童断续的啼哭，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第一支队每个人脸上。
门后，是另一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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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地下空间被粗糙分割成无数蜂巢般的格子，每个不足五平米的格子里都塞满了人——裹着破旧棉袄的边疆牧民，眼神空洞地抱着仅剩的瓦罐；满脸煤灰的矿工蜷缩在角落，断臂处只用脏布潦草包扎，渗出暗红；更多是老人和孩子，像受惊的羊群挤在一起，单薄的毯子下身体瑟瑟发抖。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几盏昏黄摇曳的应急灯。
“当兵的！是当兵的来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猛地扑到通道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秦玥作战服的裤腿，“救救我的娃！他发烧了……三天了……药……没有药了！”她怀里一个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脸颊烧得通红，呼吸微弱。
秦玥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燃起熔岩般的怒意，她蹲下身，掌心橘红火焰收敛成温热的暖流，小心覆上孩子额头：“别怕！有药！”她猛地回头怒吼，“医疗组！快！”
“让让！都让让！”石磊庞大的身躯此刻成了开路的磐石。他并非独眼，灰白色的岩石脸庞紧绷着，那双敦厚却焦灼的眼睛扫过拥挤的人群，粗壮的双臂极其小心地拨开人墙，为身后抬着担架的医疗兵清出一条窄路。他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嗬嗬”声，像一头压抑着悲愤的巨熊：“别挤！都能活！都能活下来！”
混乱中，一个干瘦的老牧民突然冲到裴成泽面前，布满冻疮的手里攥着半块发黑的馕饼，不由分说塞进裴成泽手里：“长官！拿着！外面冷……你们打那些妖怪……饿……”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也是这片冻土上最后一点朴素的善意。
裴成泽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他将那块冰冷的馕饼轻轻推回老人颤抖的手中，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嘈杂：“老人家，留着。我们带了补给。深渊之眼，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饿死在避难所里。”他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熔岩般的炽热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整个嘈杂空间回荡：“我是第一支队指挥官裴成泽！医疗点立刻在c区设立！所有伤员、病人，优先转移！后勤组，发放应急口粮和御寒物资！重复，所有人，听指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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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这他妈是人住的地方？”段泽勋挤到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烦躁地扯开领口散热，指尖电弧噼啪作响，“比老子当年蹲的禁闭室还憋屈！”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漏气的皮球，那是角落里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唯一的玩具。
“电力系统超负荷运转，空气循环效率不足设计值的30%。”凌霜站在他身边，棕眸扫过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和墙壁上凝结的水珠，“亵渎能量残留干扰了部分设备。初步估算，此处避难所设计容量3000人，现收容……5472人。”她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把刀，剖开了残酷的现实。
沈清昀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碎星般的眼眸扫过一张张麻木或绝望的脸庞。指尖那缕温顺的金色星尘无声流转，他能清晰地“听”到，空间在呻吟——太多人挤在有限的空间里，浊重的呼吸、压抑的情绪、还有那些被亵渎能量侵蚀后体内残留的、如同微弱毒虫般的异样波动……都在扭曲着空间的“脉动”。他悄然抬手，对着头顶一处因人群挤压而微微变形的合金支架，凌空轻轻一“抚”。嗡！细微的空间涟漪荡开，那处危险的变形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悄然矫正。
“清昀，”裴成泽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他指尖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芒，“这里空间结构不稳定，你的能力……谨慎使用。”
“嗯。”沈清昀点头，目光却越过裴成泽，落在一个蜷缩在母亲怀里的小女孩身上。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兔子，但布偶兔的一只眼睛，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烧成了焦黑的窟窿。女孩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避难所昏黄的灯光，也映着沈清昀银发的身影，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那窟窿，像极了圣像低语中“失落”的隐喻。
“为什么……会下雪？”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在旁边响起。是那个发烧孩子的弟弟，裹在秦玥临时找来的厚毯子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困惑地望着通风口缝隙外飞舞的雪影，“阿爸说，夏天，草原上该有花，有绿草，有暖暖的太阳……”
秦玥正用熔核火焰小心地温热一袋营养液，闻言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火焰在她掌心安静燃烧，映着她紧抿的唇线。她没回答孩子天真的问题，只是将温热的营养液塞进孩子手里，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喝！喝了就有力气！有力气……才能等到太阳出来！”
石磊默默搬来一箱压缩饼干，灰白色的岩石手臂上青筋贲起。他蹲下身，将饼干一块块分发给眼巴巴望着的孩子们，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冻土下缓慢流动的暖流：“吃，管够。雪……会停的。草……还会绿的。”他宽厚的手掌笨拙地揉了揉一个男孩的头发，那双敦厚的眼睛里，是磐石般的笃定。
深夜，临时指挥点。
昏黄的灯光下，裴成泽摊开避难所结构图，眉头紧锁：“污染源信号……在内部？”他看向凌霜。
“是的，裴队。”凌霜调出数据板，上面一个微弱的暗紫色光点在结构图深处闪烁，“深度地下三层，旧矿坑改造的仓储区。能量反应微弱但持续，正在……缓慢扩散。初步判断，是‘痛苦孢子’库的碎片残留，随早期避难人群无意带入。”
段泽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外面是发疯的怪兽，里面还埋着定时炸弹？这鬼地方还能待？”
“必须清除。”裴成泽声音斩钉截铁，“否则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缓慢侵蚀，变成……新的污染源。清昀，你空间感知最强，配合凌霜精确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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