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丝，在涅盘之海那粘稠而充满阻隔的“海水”中艰难穿行，小心翼翼地朝着墨灵标注的冲突区域延伸。
距离极其遥远，若非他神念经过万象归流大道的锤炼，早已超越寻常九转道祖的范畴，根本无力进行如此远距离的观测。
不知“漂流”了多久，一片光芒剧烈闪烁、法则乱流狂暴肆虐的“海域”，终于模糊地映入了他的感知。
交战的双方，形态皆非人形。
一方，是一尊庞大无比、通体由无数燃烧着金色烈焰的齿轮、轴承与符文构成的机械巨神。
它行动间带着绝对的精准与逻辑，每一次挥拳、每一次释放能量洪流，都仿佛经过最严密的计算，蕴含着崩碎星辰、重塑法则的恐怖力量。
其道韵核心，是极致的“秩序”、“创造”与“绝对理性”。
另一方，则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暗影聚合物**。它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化作吞噬光线的黑洞，时而散作无形无质的诅咒迷雾，时而又凝聚成狰狞的触手与利齿。它的攻击诡异莫测，充斥着“混乱”、“侵蚀”、“腐朽”与“心灵低语”的意蕴，专门寻找机械巨神那严密逻辑体系中的细微缝隙进行渗透与破坏。
“是‘天工造物主’与‘千面之魇’！”墨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迅速调出数据库中关于这两位存在的零星记载，“它们都是在此海活跃了漫长岁月的筑涅境存在，据说因道念根本冲突，已争斗了不知多少个宇宙纪元。天工造物主追求以绝对秩序统御万法，打造‘完美宇宙’；而千面之魇则信奉混乱才是本质，致力于将有序归于无序。”
秦墨凝神观战。
这两位存在的层次，显然远高于他之前遭遇的噬道兽，也高于他自身。它们的每一次碰撞，都不仅仅是能量的对轰，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根本大道在涅盘之海这个舞台上的激烈交锋！
天工造物主的金色秩序神光，试图将千面之魇的混乱本质强行“格式化”、“逻辑化”；而千面之魇的混乱侵蚀，则不断污染、扭曲天工造物主的逻辑核心，引动其内部产生悖论与错误。
战斗波及的范围极广，周围大量的“可能性之纱”被撕裂、湮灭，连“寂灭之基”都被搅动得如同沸腾。
一些不幸被卷入战场的、弱小的存在痕迹（可能是其他筑涅者的道标或分身），瞬间就被余波碾碎，化为虚无。
秦墨看得心惊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筑涅境道争！动辄影响大片海域，波及其他宇宙的“可能性”，其凶险与宏大，远超他之前在单一宇宙内的任何战斗。
他仔细观察着双方的手段。
天工造物主对法则的精密操控与构建能力，千面之魇对心灵弱点的把握与混乱法则的运用，都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尤其是两者在对抗中展现出的，对自身大道缺陷的弥补与应对策略，更是宝贵的经验。
同时，他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涅盘之海，拥有一个稳固的“锚点”（自身原初宇宙）和一片相对安全的道域是多么重要。若像那些被波及的弱小存在般无根无萍，随时可能成为强者争斗的牺牲品。
正当他全神贯注观摩时，那千面之魇似乎久攻不下，发出一阵尖锐的、能扰乱心神的嘶鸣，其庞大的暗影躯体猛地分裂出一小部分，化作一道无形无质、速度却快得惊人的混乱之矢，并非射向天工造物主，而是……朝着秦墨神念探来的方向，疾射而来！
它竟然察觉到了秦墨这微不足道的窥探！或许是想将这潜在的“变数”扼杀，或许只是想顺手吞噬一点“零食”！
秦墨心头警兆狂鸣！
那混乱之矢虽只是千面之魇的分裂体，但其蕴含的层次与力量，也绝非他现在所能正面抗衡！
电光火石之间，秦墨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断！
他毫不犹豫地瞬间切断了那延伸出去的神念触须，如同壁虎断尾！同时，将自身道域的气息极致内敛，万象归流大道运转到极致，模拟出近乎与周围“寂灭之基”同化的沉寂状态！
噗！
那道混乱之矢穿透了秦墨舍弃的神念触须，将其污染、湮灭，随后在失去了目标后，于海水中盘旋片刻，最终缓缓消散。
遥远的战场中心，千面之魇发出一声似有遗憾的嘶鸣，便继续与天工造物主缠斗在一起，似乎并未将这个小插曲太过放在心上。
而秦墨的本体，在道域中微微闷哼一声，脸色略显苍白。强行切断部分神念，对他亦是有所损伤，但比起被那混乱之矢直接击中，已是万幸。
“好险！”墨灵后怕道，“师尊，那千面之魇的感知太过敏锐了。”
秦墨调息片刻，压下神念的震荡，眼中却并无惧色，反而光芒更盛：“无妨。此番观测，虽险，价值却巨大。不仅见识了真正筑涅境强者的手段，更让我明白了此海生存的残酷。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他看向那两位存在交战的方向，虽然已无法再清晰观测，但那片海域传来的剧烈波动，依旧如同警钟，在他道心长鸣。
他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
不再犹豫，秦墨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开始了第二次正式的**筑涅**循环。
这一次，他不仅引动“可能性之纱”，更尝试主动吸引一丝丝精纯的“寂灭之基”融入淬炼过程。借鉴观摩道争所得，他对自身大道的构筑更加精妙，对寂灭之力的抵抗与转化也更加纯熟。
道印在混沌气流中沉浮，内部演化景象愈发宏大真实，仿佛真的要孕育出无数真实不虚的宇宙雏形。他的存在本质，在那构筑与涅盘的循环中，一丝丝地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
时间，在涅盘之海中无声流淌。
第二次筑涅循环结束，秦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比初入此海时，强大了何止数倍。
对万象归流大道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道域范围也稳固地扩大了不少，足以称得上是一小片真正的海疆了。
这一日，他正在道域中推演一道蕴含“量子纠缠”终极奥秘的“可能性之纱”，忽然感知到远处海域传来一种奇特的、规律的波动。
并非战斗，也非自然形成的寂灭乱流，更像是一种……召唤或者信息广播。
“师尊，检测到高维信息涟漪，内容经过加密，但核心意蕴为‘交流’、‘交易’、‘情报’。”
墨灵迅速解析着，“根据波动特征及流影阁下之前提供的信息碎片比对，疑似是……‘海市’开启了！”
“海市？”秦墨心中一动。流影确实曾提过，在涅盘之海中，并非所有存在都热衷于独自苦修或相互征伐。
一些筑涅者会定期在某些相对安全的“中立区域”，以特殊方式举办类似集市的活动，用于交流信息、交易各自从不同宇宙或“可能性之纱”中获取的奇物、道则碎片，甚至是一些关于“巡天者”动向或古老秘境的消息。
这无疑是了解涅盘之海、获取资源、拓宽见识的绝佳机会。
秦墨略作沉吟，便决定前往一探。他需要更多关于筑涅之境后续道路的信息，也需要一些特定的“素材”来进一步完善自身大道。
他小心地收敛气息，将道域隐匿，只身朝着那信息波动的源头“漂流”而去。
历经一段不算短的行程，穿过数片危险的寂灭乱流区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并非实体的城市，而是一片由无数光影交织、虚实不定的幻影结构构成的庞大区域。
这些结构千奇百怪，有巍峨的宫殿，有奇异的植物园，有流淌着数据流的虚空平台，甚至还有模拟出的星辰漩涡。
无数形态各异的存在——有的如光辉聚合体，有的如元素生命，有的保持着类人形态，有的则完全是不可名状的几何结构——在这些幻影结构中穿梭、交谈、展示物品。
这就是海市蜃楼，筑涅者们交流的临时平台。
秦墨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此地，大家都保持着基本的克制与伪装，除非主动暴露，否则很难窥探他人的根脚。
他漫步在这光怪陆离的“集市”中，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一位如同由纯粹水晶构成的存在，正在展示一块蕴含着“绝对零度”法则本源的碎片；
听到两个如同星光漩涡般的意识体，在用一种超越语言的波动交流着某个即将走向热寂的宇宙的“收割”时机；
在一个由符文构成的平台上，有存在用一团“文明毁灭时凝聚的绝望愿力”，交换一道来自“机械飞升”宇宙的顶级科技道则……
交易之物，五花八门，皆非凡品，涉及的都是宇宙根本层面的东西。
秦墨也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显化出一方简单的石台，将自己之前斩杀噬道兽所得的部分无用道则碎片，以及观镜悟道时解析出的几种较为偏门但完整的低阶宇宙法则模型，置于台上，并散发出愿意交易“高阶寂灭本源”、“涉及时间悖论的核心碎片”或“关于筑涅境后续道路信息”的意念。
很快，便有几道意念扫过他的石台。
一位如同阴影般的存在，对一块蕴含“噩梦编织”法则的碎片表示了兴趣，愿意用一团精纯的“恐惧寂灭本源”交换。
秦墨感知其本源虽精纯，但属性偏于负面，与自身大道不甚相合，便婉拒了。
另一位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灵体，看中了一道“生命快速进化”模型，愿意提供一片“来自新生宇宙的世界树初生之叶”作为交换。
此物蕴含磅礴生机与创造意蕴，对完善自身道域的生之环节颇有裨益，秦墨略作斟酌，便与之达成交易。
交易过程中，秦墨也主动与其他存在进行神念交流，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他从一位自称“古老星辉”的存在那里得知，筑涅之境并非简单的九重天，而是一个漫长无比的积累与蜕变过程。
初期是构筑自身道基，抵御寂灭，称为“筑体”；中期需开始尝试接触并理解其他宇宙群落的根本法则，称为“悟法”；后期则涉及更深层的“概念本源”之争，乃至追寻那传说中的“彼岸”。
而“巡天者”，便是至少达到了“悟法”后期，甚至开始触及“概念本源”的强横存在。
他还听闻，在涅盘之海的某些极端区域，存在着连巡天者都需谨慎对待的“绝地”，其中可能埋葬着远古强者遗留的宝藏，也可能蕴含着导致筑涅者陨落的巨大危险。
正当秦墨与一位形态如同不断旋转的沙漏、专注于时间法则的存在交流时，一股隐晦而奇特的波动，吸引了整个海市蜃楼中不少存在的注意。
波动来自集市中心，一个临时形成的、由无数因果线交织而成的光茧之中。
光茧表面，浮现出无数命运的画面，它们彼此纠缠、冲突，最终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节点。
“是‘因果奇点’！”有见识广博的存在低呼。
所谓因果奇点，是指某些宇宙在面临重大命运转折时，其核心因果高度凝聚、指向未来无数种可能性的交汇点。
这种奇点极其罕见，蕴含着窥探命运、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干预命运轨迹的奥秘。
光茧旁，一位周身笼罩在迷雾中、气息晦涩难明的存在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众多筑涅者心间：“此乃老夫自一即将堕入‘永夜轮回’的宇宙中截取的一枚因果奇点。欲换一道……完整的‘原初毁灭之意’。”
原初毁灭之意！
这同样是可遇不可求的瑰宝，是构成“毁灭”概念的本源力量之一，价值丝毫不在因果奇点之下。
集市中一时寂静。拥有原初毁灭之意的存在本就不多，且大多自身修行与此相关，岂会轻易交换？
秦墨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他没有原初毁灭之意，但是……他的万象归流大道中，包含了被他净化、转化后，化为中性环节的“归无”本质，其某种特性，或许能模拟出接近“原初毁灭”的意蕴？
而且，这枚因果奇点，对他理解命运、完善自身道域的“因果”环节，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抉择。
若模拟被识破，可能会得罪这位显然不好惹的存在；若成功，则收获巨大。
沉吟片刻，对大道前路的追求压过了谨慎。
秦墨走上前，并未直接拿出物品，而是以神念传音那迷雾中的存在：
“阁下所需，吾暂无。然吾有一物，蕴含‘万物归寂、重塑根基’之妙，或可替代‘毁灭’之一部分效用，助阁下参悟‘破而后立’之机。不知阁下可愿一观？”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了自身道印中，那一丝被净化后的“归无”本质，凝聚成一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气流，呈于对方面前。
那迷雾中的存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感知。
良久，一道带着些许惊异的意念传来：“……有趣！竟非纯粹的毁灭，而是……沉寂之后的‘无’之本质？虽与毁灭之意不同，却另辟蹊径，直指终结之后的‘空’境……好！此物，可换！”
交易达成！
秦墨将那枚光华流转、命运线条纠缠的因果奇点收取，心中亦是一阵欣喜。
而那迷雾存在，在得到秦墨那缕特殊气流后，便瞬间收起光茧，迷雾一阵波动，消失在了海市蜃楼之中，似乎迫不及待要去参悟了。
经此一役，秦墨在这临时海市中，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存在都对这个能拿出如此奇特“货币”的新面孔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秦墨深知怀璧其罪之理，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海市蜃楼，带着收获，返回了自己的道域。
接下来，他需要好好消化这枚因果奇点，以及此次海市之行的所有见闻。
筑涅之路，道阻且长，但他前进的步伐，愈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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