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涌入车厢，也照亮了斜坡顶端那支伪装成医疗箱的、指向死神的枪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陆子昂甚至能看清狙击镜后那只冰冷的眼睛，以及扣在扳机上、戴着无菌手套的食指微微压下的弧度。鸡窝头中尉还在神经质地念叨着“稳住”，对即将到来的毁灭毫无察觉。山魈的怒吼和后方追兵的枪声混成一片死亡的背景音。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
呜——！
一道刺耳到能撕裂耳膜的、绝非救护车警笛的尖啸声，如同神罚般从众人头顶的天空狠狠劈下！
所有人，包括那个狙击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力的噪音震得动作一滞！
下一秒！
轰！哐当！稀里哗啦！
斜坡顶端，医院大楼某层的钢化玻璃幕墙如同被炮弹击中般轰然爆碎！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在刺眼的阳光和漫天飞舞的晶莹碎片中，一个涂着军用迷彩、闪烁着红色警示灯、造型极其硬朗的……轮椅？！
没错！就是轮椅！
赵铁峰那台改装过的特种轮椅，此刻如同空降战车般，撞碎了玻璃幕墙，沿着陡峭的斜坡屋顶，裹挟着无数玻璃碎片和碎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狙击手所在的平台位置，俯冲而下！轮椅电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轮毂边缘甚至摩擦出了火星！
轮椅上的赵铁峰，胸口绷带渗出刺目的鲜红，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燃烧着疯狂的、如同地狱归来的战意！他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身体在高速俯冲中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卧————槽——！”鸡窝头中尉的尖叫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里，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虽然车是倒着的）！
“赵……赵阎王？！”山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狙击手显然也懵了！他大概设想过无数种拦截方式，但绝对不包括一台从天而降、带着音爆效果的轮椅！他端枪的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硬和偏移！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错愕！
俯冲而下的轮椅如同精准制导的炮弹，狠狠撞在狙击手藏身的平台边缘护栏上！
哐——！！！
金属护栏瞬间扭曲变形！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平台都震颤了一下！狙击手被震得一个趔趄，伪装成医疗箱的狙击步枪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掉下斜坡！
赵铁峰连人带轮椅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起，在空中划过一个惊险的抛物线，然后重重砸在“仁爱救护车”那严重变形的引擎盖上！
咚！
沉闷的巨响！救护车剧烈摇晃！引擎盖彻底瘪了下去，冒出一股更浓的白烟！赵铁峰趴在扭曲的引擎盖上，胸口绷带迅速被鲜血浸透，他猛地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滚烫的金属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首长！”山魈目眦欲裂，拉开车门就要冲下去！
“别管我！”赵铁峰嘶吼着，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挣扎着抬起头，沾血的指尖指向斜坡顶端那个踉跄爬起、试图去捡掉落在不远处的备用武器的狙击手，“抓……抓住他！要活的！他是‘老师’的人！”
“老师”！那个林绾绾临死前充满恐惧的名字！
山魈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凶狠！他不再犹豫，如同出闸的猛虎，借着救护车车体的掩护，几个翻滚就冲上了斜坡，直扑那个狙击手！
与此同时，后方通道里，那辆改装皮卡终于撞开了部分堵塞的残骸，咆哮着冲了出来！车斗里的火箭筒手再次瞄准了动弹不得的救护车！
“鸡窝头！倒车！撞他丫的！”陆子昂脑子一热，对着驾驶室狂吼！
鸡窝头中尉此刻肾上腺素爆表，碎眼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得令——！”他怪叫一声，再次猛踩油门（倒车档）！
卡在一起的“仁爱救护车”和军用救护车残骸，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巨大轰鸣，拖着长长的金属摩擦声和火花，像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朝着刚刚冲出通道、还没来得及完全提速的改装皮卡，狠狠地……倒撞了过去！
皮卡司机显然没料到对方还敢主动撞过来，而且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他下意识地猛打方向试图避让！
砰——！！！
两车侧面狠狠刮擦在一起！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让人头皮发麻！皮卡被撞得横移出去，车斗里的火箭筒手惨叫着被甩飞！而“仁爱救护车”的车尾（现在是车头）也彻底瘪了进去，彻底趴窝，引擎盖下冒出滚滚浓烟！
撞击的瞬间，陆子昂死死护住担架上的父亲和怀里的“黑石”，巨大的惯性让他狠狠撞在车厢内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混乱！极致的混乱！
斜坡上，山魈和那个身手极其矫健的狙击手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斜坡下，两辆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卡在一起，冒着浓烟。
鸡窝头中尉趴在方向盘上，额头被碎玻璃划破，鲜血糊了半边脸。
赵铁峰趴在滚烫变形的引擎盖上，生死不知。
娃娃脸司机挣扎着从撞瘪的军用救护车驾驶室爬出来，满脸是血。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真正的支援终于到了！
数辆军车和警车呼啸而至，荷枪实弹的士兵和特警迅速控制现场。山魈在付出几处挂彩的代价后，终于用一个凶悍的锁喉将那个狙击手死死按在地上！
陆子昂推开变形的车门，踉跄着跳下车，第一时间扑向引擎盖上的赵铁峰。
“首长！首长！”
赵铁峰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脸上糊着血污和油灰，胸口绷带的血色触目惊心，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他看了一眼被特警死死铐住、押上车的狙击手，又看向陆子昂怀里紧紧抱着的“黑石”硬盘和担架上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出来的陆建国，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没……没丢吧？”他声音嘶哑微弱，气若游丝。
“没丢！都在！”陆子昂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他看着赵铁峰惨烈的模样，再想想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轮椅空降”，心里堵得难受。
医护人员迅速围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赵铁峰从滚烫的引擎盖上抬下，放到担架上。
“首长，您……”陆子昂看着担架上气息奄奄的赵铁峰，那句“潜伏者”带来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
赵铁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氧气面罩扣上之前，极其微弱地、含糊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却异常明亮：
“……‘断刃’……还没断……”
担架被迅速抬走。陆子昂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黑石”，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幽暗的光。山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伤，眼神却依旧凶悍：“陆工，硬盘给我，最高安全等级护送。”
陆子昂将“黑石”交给山魈，看着他被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送着上了一辆装甲车。
现场一片狼藉。撞毁的车辆残骸冒着青烟，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属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汽油的混合味道。警灯闪烁，人影匆匆。
鸡窝头中尉被医护人员扶了下来，额头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碎眼镜片被摘掉，露出下面一双惊魂未定却带着劫后余生亢奋的眼睛。他看着那台深深嵌在救护车引擎盖里、已经彻底变形的轮椅残骸，又看看被装甲车运走的“黑石”，喃喃道：
“乖乖……轮椅撞大楼……硬盘藏泡面箱……这他娘的……比好莱坞剧本还离谱……”
陆子昂没说话，他走到那堆轮椅残骸旁。扭曲的金属框架，碎裂的特种轮胎，还有那个被撞扁、却奇迹般依旧挂在上面、只是水洒了大半的搪瓷缸子……
他弯下腰，从一堆扭曲的金属和线缆碎片里，捡起一个东西。
是轮椅扶手上那个红色的、让赵少校引以为傲的“特种电机加速按钮”。此刻按钮的塑料外壳已经碎裂，露出里面精密的电路板，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
陆子昂紧紧握着这块冰冷的、带着血迹和硝烟味的碎片，抬头望向赵铁峰被送走的方向。
“断刃”未断。
但这场由“旧炉膛”燃起的复仇之火，才刚刚烧到最旺的时候。名单上的名字，一个都跑不掉。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按钮碎片，上面一个微小的激光蚀刻标志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抽象、如同断剑般的图案。
这或许，才是“断刃”真正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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