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撞破黎明前的雾霭，玄案司的飞鱼服与影遁盟的夜行衣如潮水漫过神坛朱漆围墙。
顾清欢的绣春刀挑开最后一道绊马索时，发间木簪“咔”地裂了道细纹——那是皮延林上月在杂役房替她削的，说是比铜簪轻省，适合她总爱甩刀的利落劲儿。
“顾捕头！赤焰在主殿偏厅！”身后小捕快的提醒混着火星炸响。
顾清欢抬眼，正见穿赤纹法衣的男人踩着檐角跃下，火折子在指间转出猩红弧光，额间圣君教图腾泛着妖异金芒。
“来得好。”她抹了把唇角血渍，绣春刀挽了个刀花。
这是她等了七日的机会——皮延林说赤焰最善用幻术混淆因果，得由她用“破妄刀诀”牵制，好让他摸进主殿。
赤焰显然没把女捕头放在眼里，掌心火焰腾起时甚至笑出了声：“玄案司的狗也敢夜闯圣坛？等会儿我把你烧成灰，正好给金面使者添柱香。”话音未落，火舌已裹着热浪扑来，顾清欢旋身避开，刀背重重磕在对方腕骨上——这是皮延林教她的“懒猫扑蝶”，专破急攻。
赤焰吃痛后退两步，眼底狂热更盛。
他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地面符文上，整座偏厅霎时被血色雾气笼罩。
顾清欢的刀砍在雾墙上迸出火星，耳中却听见幼时熟悉的马蹄声——镇北将军府被屠那晚，也是这样的铁蹄声碾碎了她的算盘珠子。
“清欢！”
一声低唤穿透幻雾。
顾清欢猛地咬舌尖，腥甜漫开时幻象消散，正见赤焰举着淬毒火刃冲来。
她横刀格挡，刀锋相击的震颤顺着手臂窜到心口，却在触及对方肩胛时突然一沉——那不是血肉，是团被幻术包裹的火焰！
“雕虫小技。”赤焰反手抓住她手腕，滚烫温度瞬间灼焦衣袖。
顾清欢痛得皱眉，却在看见对方瞳孔里的得意时勾起嘴角——皮延林说过，越是急躁的敌人，破绽越藏在胜利的瞬间。
她旋身卸力，绣春刀从下往上挑开赤焰法衣，刀锋精准划开他颈侧血管。
鲜血溅在赤焰脸上，他的笑僵在嘴角。
可不等顾清欢追击，那血珠竟腾地烧起来，顺着她的刀身爬上手臂。
“火系幻术反噬？”她咬牙甩刀，却见掌心已起了燎泡，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同一时刻，主殿内的皮延林正舒服地瘫在中央蒲团上。
他脱了鞋，脚尖晃悠着扫过地面鎏金莲花纹——这是他蹲在杂役房听老捕快闲聊时记下的：圣君教神坛的“清净地”，实则是整座祭坛的阵眼。
“系统，签到。”他闭着眼嘀咕。
自激活“不劳而获系统”以来，他最熟练的就是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既保持着对周围的感知，又能让系统判定“躺平满时辰”。
耳畔响起熟悉的机械音：“连续签到第九十四日，触发‘十倍返还’奖励。获得技能【懒破万法】——可识别并瓦解一切基于‘伪善法则’的幻术、结界与禁制。”
皮延林猛地睁眼。
眼前的神坛像被扯掉了层薄纱：原本慈眉善目的金面神像眼眶里，竟漂浮着万千淡蓝色光片，凑近看才发现是半透明的灵魂碎片；地面那些金光流转的“净化咒”，实则是扭曲的锁链纹路，正缓缓抽走信徒灵魂里的悔恨与愧疚，汇入神像胸口的暗格。
“好个伪善神坛。”他坐起身，指尖划过地面符文。
原本温驯的金光突然暴起，却在触及他皮肤时像遇见克星般消散——【懒破万法】自动运转了。
殿外传来顾清欢的闷哼。
皮延林眉峰一挑，神识顺着新技能的感知蔓延出去，立刻捕捉到赤焰设下的幻术屏障——那层看似保护偏厅的火焰，实则在吸收顾清欢的血气强化自身。
他摸出怀里的空白符纸——这是今早趁杂役房没人顺的，原本打算用来写请假条。
此刻符纸往殿柱上一贴，轻喝：“破。”
“轰！”
偏厅的血色雾气突然倒卷，赤焰正得意地看着顾清欢手臂的灼伤，却见自己凝聚的火焰不受控制地缠上脖颈。
他惊恐地拍打，可那火越烧越旺，瞬间将他裹成个火人。
“不可能！圣君大人救我——”
惨叫戛然而止。
顾清欢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看着地上焦黑的残骸，又转头望向主殿方向。
那里的朱漆大门正缓缓打开，皮延林晃着鞋跟走出来，手里还提着方才她落在偏厅的刀鞘。
“清欢，你刀鞘裂了。”他晃了晃那道裂痕，忽然抬眼看向主殿高处。
净空僧不知何时站在神像头顶，原本慈祥的面容扭曲如恶鬼：“凡夫俗子，也敢亵渎神坛！”他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的经文不再是慈悲偈，而是带着金属摩擦声的邪咒。
整座神坛开始震动，金面使者的双眼突然睁开，两道刺目白光如实质般扫向顾清欢。
“小心！”皮延林冲过去推开她，自己却被白光笼罩。
顾清欢握紧绣春刀要冲，却见皮延林站在光里笑了——他的影子在白光中拉得老长，竟将那“伪善之光”分成了明暗两半。
“你这所谓的‘善’，不过是把痛苦包装成救赎。”皮延林抬手按在神像心口，【懒破万法】的金光从他掌心涌出，“真正的善，该让人敢哭，敢恨，敢直面自己的罪孽。”
“咔嚓——”
金面使者的脸裂开蛛网状纹路。
顾清欢屏住呼吸，看着那些裂痕中渗出暗红液体，最终“轰”地碎裂成万千金粉。
而在神像核心处，一颗泛着幽蓝光芒的心脏缓缓升起——那心脏表面爬满细如发丝的裂痕，每跳动一次，就有细碎的光片飘出，分明是……
“悔恨。”皮延林轻声说，“愧疚。不甘。被你们用‘善’的名义封印的，都是最真实的人性。”
净空僧的诵经声突然变调。
顾清欢握紧刀，发现皮延林的指尖正渗出鲜血——那血滴在“心脏”表面，竟让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远处传来晨钟。
皮延林转头看向她，眼底有金芒流转：“清欢，你说要是把这颗‘心’剖开……”
他的话被神坛震动打断。
顾清欢看着那泛着幽蓝的心脏，忽然想起昨夜皮延林说的第三幅画面——轮盘碎片落在她脚边，身后是初升的太阳。
此刻那太阳虽未升起，可她望着皮延林染血的指尖，突然觉得，光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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