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端着热腾腾刚煎好的药过来。
“叶神医，许老的病……病症是不是已经去除？”
许老喝药的间隙，李秘书期期艾艾、满怀期待、又激动不已地开口，看向叶舞的眼神都带着崇敬。
“怎么可能一次就药到病除。”叶舞失笑。
“啊，我是说……”
叶舞不再逗他，给他吃了个定心丸：“放心吧，我不敢说什么病都能治，但许老的病，包的。”
李秘书终于放下心来，二十多岁的人了，笑得像个孩子。
叶舞心中暗奇，许老还是有一些人格魅力，一个下属，竟如此真切地关心他的安危。
许老喝完药，擦了擦嘴，看向叶舞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审视、疑虑尽数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惊叹与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绝对实力的折服：“叶神医……神乎其技！”
许老的目光停留在那双刚刚施展了“神迹”的手上。那双手，纤细，稳定，蕴含着令人敬畏的力量与难以言喻的温柔。晨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古老智慧的传承，一种足以撼动他固有认知的力量。
叶舞微微欠身，脸上并无太多得色：“许老过誉了，虽然我医术是挺厉害，但一切的关键仍是您自身的造化，您身上正气十足，命不该绝。”
她说的是实话，她看过许老的寿命，还有二十年。即便不遇到她，以后他也会有别的机缘，度过此劫。
至于所谓正气十足……她编的。
不这么说，怎么把话题引向她想要的方向？
“正气十足……”
许老喃喃，眸底飞快闪过一丝羞愧。要不是叶舞现在五感异于常人，都捕捉不到。
他一生为国为民，的确无愧于心，但……
叶舞趁热打铁，装出老神在在的模样：“许老的病可是前些年突然得的？且家族里并没有遗传史？”
“正是。”
叶舞食指轻点石桌，神情严肃：“许老再好好想想，你患病之前，当真没发生什么事吗？我是指，你心有所愧的事……”
“啪！”
许老重重地一拍石桌，浑身肃杀之气大起，双目锐利如鹰：“你什么意思？”
其他人被许老的威势吓得大气不敢出，叶舞却不怕，面色无波，双目看向虚空之处：“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世道因果不虚，许老当有所悟才是。您一生正气，本该福寿延年，安享晚年，却被邪气所侵……可惜，可惜啊。”
许老死死盯着叶舞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又像要把叶舞盯出个洞，洞穿她的真实意图。
温衡不禁为叶舞捏了一把汗，环顾四周，叶一、叶二今天都不在，叶舞只身前来，一会……会不会吃亏？
叶舞却始终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对周围气氛的变化恍若未觉。许老的面色变了数变，凛人气势突然一收，仿若冰雪消融，又变回一个和蔼的老人。
他看向叶舞的眼神有一丝慎重：“小友，单独一叙？”
“好。”
小兰给俩人上了壶明前龙井，便与其他人一起退出庭院。
空气一时寂静，只有淡淡茶香缭绕。
“小友不妨有话直说。”
一阵风起，叶舞捡起落在衣袖上的竹叶：“我刚刚所言非虚。”
许老看着叶舞，又仿佛没有看叶舞，而是看向虚空某处，眸色复杂，挣扎、怀念、痛苦、懊悔……一一闪过。
良久，他长叹一声：“是我错了。”
这句话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他的身形突然佝偻下来，面上现出一丝老态，却又含有一丝奇异的轻松。
叶舞知道他或许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摊在桌面上。
她郑重道：“许老，经此一劫，您至少还有二十年寿命。许家小一辈中，您的大孙子虽然才年满12，但聪慧可人，正直善良，有勇有谋，您现在教导他，一切都还来得及……左如礼我见过，聪慧有余，而正气不足，不是良选啊！许老，为了家国，为了您心中大义，还请您慎重考虑。”
许老心中震动，眸色闪烁，看向叶舞的眼神亮得惊人，长叹一口气：“小友，你都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吧。”
“我知道，”叶舞手指轻捻竹叶，“……左遇舟是您的儿子，左如礼是您的孙子。”
这才是许老为什么一直如此偏袒左家的真正原因！
她在推演许老的未来时，看到许老把象征许家权柄之物，交托给左如礼，便猜到这层关系。
又分别取到他和左遇舟、左如礼的毛发进行亲子鉴定，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
也正因为许老寿命不久，而许家的后辈全部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有一个能担大任的人，为了家族兴衰，他只得将全部希望放在左如礼身上，也对左家这些年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会治好许老的病，许老无需病急乱投医，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好好培养继承人。左如礼并非是不可放弃的。
如果说许老心中有个天平，一端是家国大义，另一端是家族和左遇舟父子，后者的砝码重于前者。那么现在，她把家族跟家国大义放到一起呢？
他会怎么选？
叶舞其实已经猜到答案，只是她愿意再推他一把。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许老声音沙哑又无力，像磨砂纸摩擦的声音，心底升起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当年他与左遇舟父亲情同手足，却在醉酒后与他妻子一夜荒唐……虽然是那女子刻意勾引，但这依然是他最后悔的事。
却偏偏，就一次，就那么一次，她就怀上了……
他将这件事视为人生污点，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出单手之数，每一个都是他完全信赖、绝对不可能背叛他的人。
那叶舞……为什么会知道？！
叶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无悲无喜，无忧无惧。
从身侧的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推到许老面前，里面是她收集到的左家全部的犯罪证据，包括诸神黄昏的计划。
“看看他们做的事吧，你真的，保得住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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