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指落下时，张小纯的发丝在星风中化作雪粒。他看着逆凡眉心的第三只眼渗出灰血，突然想起水泽国度里，鳄龟用鼻尖蹭逆凡手背的画面——原来有些温柔，早就藏在了看似凶残的外壳下。
“弟弟……”逆凡的嘶吼里带着血沫。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张小纯，像在传递某种嘱托。星空中突然飘来片龙纹令牌的碎片，碎片里浮出少年背着弟弟在雪地里奔跑的画面：雪花落在少年肩头，他却笑着对背上的孩子说“很快就有吃的了”。
张小纯的指尖顿了顿。玄妙之意在他掌心流转，却没有立刻抹去逆凡的头颅——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属于“哥哥”的执念正在燃烧，像风中最后一点火星。
“灭圣……”逆凡的头颅化作星尘前，突然露出抹释然的笑。那笑容里没有恨，只有解脱，“原来我守的不是道，是弟弟的眼睛。”
星尘里，半块龙纹令牌缓缓飘落。张小纯伸手接住的瞬间，令牌突然发烫，烫出的纹路竟与龟纹锅完全吻合——他这才明白，逆凡早就把师尊的令牌藏在了道基里，所谓的“吞噬”，不过是用寂灭做伪装，守护着最后的温暖。
灰雾在这时凝聚成灭圣的身影。老者看着消散的逆凡，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疯狂：“连自己都骗的蠢货！现在没人能护着你了，张小纯！”
他化作灰雾扑来的瞬间，张小纯突然听见龟纹锅的轻鸣。锅沿的星图正在旋转，转出的光丝里，有只小乌龟正闭着眼抽搐——那是剑魔仙域里的本命兽，它的生机正顺着光丝逆流，像条滚烫的河，涌入张小纯枯竭的道基。
“原来你还记得。”张小纯的第四指抬起时，指缝里钻出了嫩芽。这些嫩芽不是他的生机，是小乌龟用龟甲本源催生出的新绿，绿芽上沾着的，是鳄龟留下的星尘。
灭圣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张小纯指尖的绿芽，突然想起被追杀的岁月里，师尊总说“万物有灵，哪怕是灰烬也能开花”。可他不信，直到此刻看见绿芽穿透灰雾，在自己胸口开出透明的花。
“不可能……”灭圣的身体开始溃散。灰雾里浮出无数被他寂灭的星域虚影，那些虚影里的修士正对着他摇头，像在叹息。他这才明白，自己追逐的从来不是“灭”，是被毁灭掩盖的恐惧——怕承认自己也会像那些星域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绿芽在他胸口长成藤蔓的瞬间，张小纯的眼睛彻底闭上了。他能感觉到小乌龟的生机还在涌来，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拦住——那是逆凡消散前留下的龙纹碎片，碎片在他眉心凝成小小的护盾，护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够了。”张小纯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看着灭圣在藤蔓里化作星尘，突然觉得这场跨越星空的厮杀，到头来不过是场漫长的告别——逆凡告别了执念，灭圣告别了恐惧，而他，该告别这片星空了。
身体坠落的速度很慢。张小纯的意识在渐渐模糊，却清晰地“看”到小乌龟从剑魔仙域的祭坛上抬起头，龟甲上的裂纹里钻出了新叶；看到小宝举着青铜剑站在城头，剑身上的光与星空中的龙纹碎片遥相呼应；看到宋君婉的白发间，有朵月亮花正在悄悄绽放。
“原来你们都在。”张小纯的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玄妙之意在他周身凝成光茧，茧里浮出他从灵溪宗到剑魔仙域的所有画面：桃花落在炼丹炉上，龟纹锅煮着灵粥，还有逆凡最后那瞬清澈的眼——像雪地里初升的太阳。
光茧坠入剑魔海的刹那，海面突然开出万顷花田。每朵花的花心都嵌着星尘，星尘里，张小纯的身影正对着众生挥手，身后跟着叼着龙纹碎片的鳄龟，还有个穿玄衣的青年（逆凡褪去灭圣残魂的模样），青年手里捧着半块令牌，笑着融入花田。
“父亲！”小宝的呼喊惊醒了所有沉浸在寂静里的人。他们看着花田中央缓缓升起的光茧，茧里的身影虽模糊，却透着熟悉的温暖——那是张小纯的生机，被玄妙之意和小乌龟的本源护着，正在重新凝聚。
三日后，剑魔海的花田上长出了株奇异的树。树干上缠着龙纹令牌的碎片，枝头开着月亮花，花芯里浮着片小小的龟甲。有修士说，在月圆之夜能看见树影里有三个人影：穿白袍的青年在浇花，玄衣男子在修补星图，还有只小乌龟正趴在树杈上打盹。
小宝每天都会来树下坐一会儿。他摸着树干上的纹路，总觉得父亲就在附近——或许是花田吹来的风，或许是枝头滴落的露，又或许，是树影里那个总在笑的模糊身影。
而在遥远的星空深处，半块龙纹令牌正顺着光流缓缓漂流。令牌上的裂纹里，钻出了株带着龟甲纹路的绿芽，绿芽顶端的花苞里，似乎藏着片新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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