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翻涌时，先冲出的不是利爪，而是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巨吻。
那头颅破水而出的刹那，魁皇城内所有修士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光是颌骨就横亘千里，犬齿如刺破云层的孤峰，连瞳孔都像两汪旋转的墨绿色湖泊。这哪里是本命兽，分明是从远古洪荒爬出来的吞天巨兽。
“吼——”
兽吼震得人耳膜生疼，连通天道人凝聚的寂灭巨脸都晃了晃。没等众人回过神，那巨吻已带着腥咸的水汽落下，竟像吞云吐雾般，将遮天蔽日的巨脸整个含进了嘴里。
“还愣着干什么？”张小纯看着本命兽喉咙滚动，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这大家伙吞了寂灭之力，居然还不够，正甩着脑袋盯着逆凡尸身，涎水顺着齿缝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冒烟的深坑。
通天道人刚从巨脸溃散的冲击中稳住身形，就看见那山一样的头颅转了过来。他袖中最后半块黑石瞬间炸碎，可连催动神通的机会都没有——在那巨兽眼里，他大概就像飞虫般碍眼，巨吻偏了偏，竟直奔逆凡尸身的头颅而去。
“疯了！”通天道人魂飞魄散。逆凡尸身的坚硬他最清楚，当年邪皇用尽全力都没能留下半点痕迹，这畜生居然想啃一口？他转身就往逆凡眉心的漩涡冲，可背后传来的腥风已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咔嚓——
这声响像天地裂开道缝。魁皇城的修士们看见巨兽猛地一甩头，几颗泛着青光的牙齿像流星般划过苍穹，其中一颗砸在城外的山脉上，直接将主峰拦腰砸断。
“嗷呜——”
凄厉的兽吼震得水泽翻涌，那巨兽竟夹着尾巴缩回了水泽，连溅起的水花里都带着委屈。再看逆凡尸身的头颅，眉心漩涡旁赫然插着颗断齿，齿根处还挂着血丝，而尸身表面那些细密的纹路，竟因这一咬，隐隐亮起了红光。
“这……”张小纯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断齿，突然有点想笑。他这本命兽倒是继承了自己的莽劲，就是有点没脑子——逆凡主宰的肉身，岂是能随便啃的？
通天道人已钻进漩涡，只留下句含混的怒骂。剑魔仙域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刚被寂灭之力吓得魂不附体，转眼就看见巨兽啃断牙的闹剧，连握着法宝的手都松了松。
“还愣着？”张小纯清了清嗓子，抬手抹去额头的汗，“阵法还没成！”
众人这才回过神，连忙催动体内的光点。之前被寂灭之力腐蚀的光纹，在水泽水汽的滋养下重新亮起，只是这次没人再敢分心——连能吞下苍穹的巨兽都啃不动逆凡尸身，这场仗怕是比想象中更难打。
当最后一缕星光汇入阵眼，整个剑魔仙域都轻轻震颤了一下。逆凡尸身四周浮现出流转的光轮，那些光轮里能看到无数人影在晃动——有修士打坐的模样，有凡人耕作的身影，甚至还有孩童追逐嬉闹的画面。
“成了。”张小纯望着光轮缓缓转动，逆凡尸身表面的红光渐渐黯淡，终于松了口气。他挥手收起水泽，却没看到那缩回水泽的巨兽偷偷探出头，幽怨地盯着逆凡尸身上的断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回到魁皇城时，夕阳正染红宫墙。宋君婉带着孩子们在殿前等他，周紫陌手里还捏着块刚出炉的糕点，看见他回来，直接就把糕点塞到他手里：“听说你的大鳄鱼啃断牙了？”
“是本命兽。”张小纯咬了口糕点，甜味刚在舌尖散开，就被心底的沉重压了下去。他拉过宋君婉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这是他用时间本源炼化的护身符，可真到了逆凡苏醒那天，这点防护怕是不够。
“我想送你们去宝扇里。”他低声说，“那里时间流速慢，至少能……”
“至少能让我们看着你一个人拼命？”宋君婉打断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那里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你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家伙等着见你呢。”
张小纯愣住时，周紫陌已抱着小小走过来，小家伙正揪着她的发带，看见张小纯就伸出胖乎乎的手：“爹爹，大鳄鱼还出来吗？”
“不出来了。”张小纯接过孩子，指腹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颊。他看见李青候站在廊下，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看见巨鬼王摸着大宝的头，眼里的凶戾都化作了柔和；看见那些跟着他从灵溪宗走到现在的修士，正坐在宫墙外的石阶上擦法宝。
这些人，是他从帽儿山走到现在，唯一想护住的东西。
“宝扇留着吧。”宋君婉替他理了理衣襟，指尖拂过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你在哪，我们就在哪。就算真到了那天，能一家人在一起，总好过隔着扇门相望。”
夕阳落尽时，张小纯站在宫墙上，望着漫天星光——那是阵法运转的光芒，也是无数人的希望。他握紧拳头，掌心的糕点碎屑簌簌落下。
逆凡尸身头颅上的断齿还在微微颤动，像根刺，扎在所有人心里。
他知道，这阵法只能拖延时间。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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