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黄满仓直接撇嘴，不屑道，“切！过的指定比我好。”
“昌平以北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炕，冬天不冷，有炕，春天不被雨淋，有屋顶。”
黄孝富摇摇头，“你错了，大错特错。”
什么？
黄满仓满眼疑惑。
“你这已经算享福了，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住的嘛，不好不赖，可干活的时候没人苛待爸你啊。”
这算享福？
黄孝富一把压住急眼的黄满仓，“你听我说。”
“前段时间又有不少人遭殃，直接上门拖走，家里的一切都被抄了，人直接被拉到农场，你这起码还有床，还有被子。”
“你知道他们有什么吗？”
黄满仓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黄孝富一拍手，“直接是打地铺睡得，爸也知道咱们昌平冬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有多冷，那往北的地方，还能比昌平暖和了？人直接睡在地上，谁能受得了？”
“没屋子？”黄满仓傻声傻气的话，惹的黄孝富一个白眼，“下放那是去改造，你当是去玩儿去了？”
“牛棚牛棚，当然跟你一样了，哪来的屋子。”
黄满仓慢慢停下嘴角嚼的饭菜，有些不想听了。
黄孝富直接坐在他身边，差点要钻进他耳朵，跟他说话。
“这还是住的不好，冬天能冻死，夏天能热死，春天能被淋死。”
黄满仓看了眼四肢健全，精神还不错的自己，心里砸吧砸吧嘴，他们动不动就死呀死的，看来自己这没生病，都算是好的了。
黄孝富声音还在继续，“这还只是住的方面。”
“那还有啥？”
“当然是上工干活啊。”
这个黄满仓一拍胸脯，“这个他们指定没我差，我都和屎打交道了，他们没有吧。”
黄孝富眼角一拉，“你错了，和你一样。”
‘咕噜’一声，黄满仓咽了口唾沫。
住的比牲口差，干的不是人的活儿。
他能在这儿确实是享福了，起码身边有媳妇儿有儿子的。
黄孝富心里嘻嘻一笑，端起饭菜递在黄满仓嘴边，“好吃吗？”
“好吃。”
“大嫂做的。”
“饭菜热乎吗？”
“热。”
“金娥烧的。”
最后黄孝富问了一句，“知道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吗？”
“什么？”
“吃的是又干又硬的饼子，喝的能冰到人骨头里的冰水啊......”
“要是当初没有大哥他们，爸，你猜猜，你最后是会在这儿守着一家人，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被扔在北方一个小山村里？”
黄孝国和黄孝民对视一眼，心里虽然知道这是事实，可老二有必要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还要跟黄满仓现在的处境意义对比吗？
瞧把他们爸吓得。
黄孝富抬头瞪了他们一眼，这还不是为了他们。
多长时间了，黄孝国和黄孝民也来看了黄满仓不少回，回回都被当做是空气，直接无视了。
这老头子摆明是气上老大和老三了。
要是不来这么一下，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黄孝国和黄孝民撇撇嘴，他们还没生气被黄满仓连累，他倒好，气上了。
棚内一时间静悄悄的安静下来，黄满仓慢慢缓过神来，嗫喏了一下嘴唇。
黄孝富离得近，下意识问了一句，“爸，你说啥？”
黄满仓清了清嗓子，“我说，老大和老三吃了没，要不一起吃吧。”
这话变相的是在主动和缓关系了。
“吃了，在家吃过了，爸你吃吧。”
黄满仓点点头，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道歉了。
黄孝国和黄孝民笑笑，想着收拾一下简陋的牛棚，被黄孝富拦住。
“听村支书说，年后还要来人，这牛棚只能维持这个样子，不能再收拾了。”
“毕竟不一样，要是收拾的太齐整，年后下放来这里的人，该怎么想？”
“村支书最近去家里，明里暗里和妈交代过，吃食上能照顾，其他的不能动，也不能变。”
“要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了村支书，咱们一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毕竟再上任来的村支书，是什么脾性，他们不清楚。
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宽还是松，他们也不知道。
所以维持现状就好。
黄孝国和黄孝民点头，黄满仓听见黄孝富话，也是连连点头。
“别动，什么都没动，现在就挺好。”
说着指了指草席顶子，“只要把这顶子弄得不漏雨就行。”
其他的被子湿乎啊，等天晴拿出去晒晒就行。
他一个糙老爷们有个睡的地儿就行。
等黄孝强回来的时候，抬着一个小桌子。
黄满仓连连摆手，“拿走，拿走，我什么都不要。”
现在每天饭菜有人送，水也有人送，要是真弄巧成拙了，他还怎么过？
在黄满仓的催促下，黄孝强又抬着小桌子跟着几个哥哥原路返回。
“爸这是咋了？之前还嫌这不好，那不好的。”
黄孝富一拍胸脯，“那当然是我了。”
听完他跟黄满仓说的话，皱紧眉头，“这样吓唬爸会不会不好。”
“切！吓唬？”
黄孝富停下脚步，看着他，“村支书来家里跟妈说的话，你没听见？还是贾厂长的媳妇儿寄给妈的信，你没看？”
“这怎么能说是吓唬呢？我说的是事实。”
“再说了，变相的缓和了爸和大哥，老三的关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黄孝强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谁让他爸管不住自己的爪子。
兄弟四人从牛棚回来的时候，吴老太正坐在家里烤火，黄孝富直接走到火盆前，紧挨着吴老太蹲下。
“我爸今天可是有了大觉悟，大改变了。”
“你干的？”
“你咋知道？”
吴老太揉了揉烤的暖烘烘的小腿，“这还用咋知道？一起出去，就你跟打了鸡血似的回来。”
黄孝富默默脑袋，这不是有点兴奋吗。
默默一个人收拾自己床褥的黄满仓，丝毫不知道黄孝富此刻的心情。
“好了，明天村里组织去镇上采购年货，你们谁去？”
“我，我去。”
李金娥率先举手，顺带捞起王惠君的手，“还有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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