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寒气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疼。苏瑶举着荧光石往前走，光晕里浮动的尘埃中混着暗红色的粉末，落在她米白色的袖口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污痕，细看竟带着金属般的光泽。石壁上的符文愈发清晰，那些扭曲的字符间缠绕着类似血管的纹路，随着众人的呼吸轻轻起伏，仿佛整面墙都在无声地搏动。
“这面墙不对劲。”一名队员用匕首撬开一块松动的石片，底下露出更深的凹槽，里面积着黑褐色的垢物，用刀尖挑起来时，那东西像陈年的树胶般拉丝，一股混合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直冲鼻腔，“是血垢，而且是反复浸染形成的。你看这层叠的痕迹，至少积了十年以上——这面墙恐怕被当成祭品的血泡过很久。”
苏瑶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凹槽里的血垢，触感黏腻而冰冷。她从背包里取出小瓷瓶，倒出一点清水化开血垢，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油光，在荧光石的照射下泛出诡异的紫光。“是‘冥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古籍里说，被黑暗能量浸染过的血液会呈这种颜色，用来绘制符文，能增强邪术的效力。而且你看——”她用匕首在石壁上轻轻一划，那些字符间的血管纹路里，竟有细小的血珠顺着划痕缓缓渗出，像被划破的皮肤在流血。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石壁，那些字符在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笔画间的血管纹路里，血珠汇集成细流，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拼出半张残缺的阵法图。一名年轻队员忍不住后退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碎骨断面的白茬上沾着暗红的印记，显然是被人硬生生踩碎的。
“别碰那些骨头。”苏瑶及时按住他的胳膊，目光落在散落的枯骨上，“你看骨头上的刻痕。”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那些枯骨表面布满细密的凿痕，拼凑起来竟与石壁上的符文一一对应。最粗的那截腿骨上刻着个巨大的漩涡图案，漩涡中心有个小孔，像是被人用锥子反复凿过，边缘的骨粉里还嵌着些暗红色的纤维，细看竟是风干的皮肉。
“这些不是普通的骸骨，是‘阵眼骨’。”苏瑶的指尖在漩涡图案上轻轻一点，荧光石的光突然变暗，石壁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幽绿的光芒顺着骨头上的刻痕蔓延，在地面拼出更完整的阵法轮廓，“他们用活人献祭，再将骸骨嵌入阵眼，让整个通道都变成了传递黑暗能量的媒介。你听——”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听见石壁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有血珠正顺着岩层往下渗。苏瑶从背包里掏出羊皮纸和炭笔，跪在地上快速拓印。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那“滴答”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分辨出不同的节奏，像是有人在暗处用滴血的方式计数。
拓到一半时，羊皮纸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掀起，紧紧贴在石壁上，炭粉顺着符文的纹路晕开，显露出一行完整的古文字：“蚀世暗尊，深渊本源，以血月为匙，以万灵为祭，醒则天地覆，暗则万物寂。”
“蚀世暗尊……”一名队员念出这几个字时，牙齿都在打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护身符，那用桃木制成的符牌竟在发烫，“这名字听着就透着邪气，比黯灭魔神厉害多少？”
苏瑶没回答，只是盯着拓纸上“血月为匙”四个字出神。她突然想起出发前整理的星象记录，三天后的子时，正是本月最大的满月，而那夜的月相，古籍里记载为“赤月临空”——所谓的血月，原来就是三天后。心脏猛地一沉，她加快了拓印的速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通道在前方突然转弯，转过弯后，眼前出现了一间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散落着近百具叠在一起的骸骨。这些骸骨的摆放方式极其诡异，全是跪伏的姿态，头颅都朝着石室深处的石壁，仿佛在朝拜什么。骸骨的颈椎骨大多断裂，显然是被人从背后硬生生拧断脖子的，空洞的眼窝对着前方，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石台上的黑血已经凝固成块，像层厚厚的漆，踩上去能听见“咯吱”的脆响。苏瑶走到骸骨堆前，发现最上面的几具骸骨还带着未完全腐烂的皮肉，指骨紧扣着石台，指甲缝里嵌着石屑，显然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她用匕首轻轻拨开一具骸骨的胸腔，肋骨内侧竟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凑近一看，全是“饶命”“救命”之类的哀求，字痕深得几乎将骨头刻穿。
“看石壁上的壁画。”一名队员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石室深处的石壁上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漆黑的天空下，一轮血月悬在空中，月轮上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正往下滴落暗红色的液体。地面上摆着九个环形的阵法，每个阵眼里都插满了白骨，无数黑影朝着阵法中央跪拜，而阵法中央的深渊里，伸出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手，正抓向天空中的血月。壁画下方，刻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用鲜血写就。
苏瑶立刻上前解读，指尖抚过那些刻痕时，能感觉到石壁在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这是……唤醒‘蚀世暗尊’的完整流程。”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们要在血月升起时，在陨星谷摆下九环献祭阵，每个阵眼都要埋入一千个生灵的心脏，用精血汇成血河，冲破地脉封印，唤醒沉睡在深渊里的暗尊。”
“陨星谷？”一名队员脸色骤变，他曾在那里执行过巡逻任务，“那地方离营地不到百里，去年还有牧民在那放牧，现在至少有个两百人的村落！”
苏瑶的目光落在壁画角落里的日期上，那里用古文字刻着“血月三更，九阵齐开”，换算成现在的历法，正是三天后的子时。“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她指着石台上骸骨的脖颈处，那里的切口整齐划一，显然是被同一把刀割开的，“这些人应该是附近村落的牧民，被抓来做了先锋祭品。你看这具骸骨的衣服碎片——”她用匕首挑起一块挂在骨头上的粗麻布，上面还绣着简单的羊角图案，“是黑风村的标记，我们上个月还和他们做过交易。”
就在这时，一名队员在骸骨堆里发现了一卷黑色的皮革卷轴，卷轴用铁链捆着，铁链上刻满了倒刺，显然是为了防止被轻易取走。解开铁链展开卷轴时，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上面用银粉绘制着九环献祭阵的详细分布图，每个阵眼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写着负责各阵的黑袍祭司姓名，足有九个之多。
“九个祭司，对应九个阵眼。”苏瑶快速扫过那些名字，突然停在最后一个，“这个名字……和之前那个黑袍人胸口的符文一致，他是领头的！”她将卷轴紧紧卷起来，塞进防水的油布包里，指尖触到卷轴边缘时，感觉那皮革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必须立刻回营，三天时间，我们要在血月升起前找到所有阵眼，阻止他们！”
回程的脚步格外沉重。通道里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他们取走了卷轴，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鬼魅。走到通道中段时，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竟是那扇石门自动合拢了，门缝里渗出的黑雾中，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他们知道我们拿走了卷轴！”一名队员举起弓箭，弓弦拉得笔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苏瑶当机立断：“别恋战！银狼首领，麻烦你带族人断后！”
银狼首领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狼嚎，族群立刻分成两拨，一部分簇拥着众人往前冲，一部分则对着石门摆出防御姿态，鬃毛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黑雾中传来凄厉的嘶吼，像是有无数黑暗生物正在冲破石门，狼嚎与嘶吼交织在一起，震得通道顶上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头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冲出遗迹时，天已微亮。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却被一层诡异的紫雾笼罩，阳光穿透雾气洒下来，变成了暗红色，落在地上像泼了层血。苏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遗迹的穹顶正在缓缓塌陷，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
“加快速度！”她咬着牙往前跑，怀里的油布包烫得吓人，仿佛里面裹着一团活火，“血月不等人，我们必须在三天内做好准备！”
风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狼嚎，有银狼的，也有黑暗生物的。苏瑶握紧了油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知道，这卷卷轴里藏着的不仅是黑暗势力的阴谋，更是无数生灵的生死。三天后的血月之下，他们要面对的，将是足以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本源，而现在，倒计时已经开始了。脚下的路还很长，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可她不敢停，也不能停，因为身后是营地，是无数双等待着希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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