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盯着血晶上闪烁的“命运裂痕”，喉结动了动。
那些字的笔锋像一把生锈的刀，突然捅进记忆里——父亲书房那本烧剩半页的笔记，最后一页画着的裂痕图案，边缘的焦痕都是同样的弧度。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蹲在他床头，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歪歪扭扭的符，说“小墨，有些事爸爸现在不能说，但你要记住，你比自己想象的更重要”。
“陈墨？”苏檀的手搭上来时带着凉意，他这才发现自己掌心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指缝。
抬头时她的眉峰微蹙，发梢沾着碎石屑，双尺还垂在身侧未收——刚才为他挡锁链时，她的左袖被划开了道口子，露出一截泛青的手腕。
“走。”他扯着她往出口跑，背后的血晶突然发出轻响，像极了弟弟小时候藏在枕头下的夜光星星，总在深夜里亮着等他去哄。
但这次他不会再松手——可刚跑出两步，头顶传来阴恻恻的冷笑。
“急什么？”
青衫男人的声音裹着黑雾涌来。
陈墨猛地转身，只看见斗笠边缘垂下的红绳在晃动，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那男人抬手挥了挥，原本坍塌的神龛方向突然腾起黑雾，眨眼间便将他的身影吞噬。
苏檀的双尺立刻横在胸前，尺尖却只划破几缕残雾——等黑雾散尽，地下大厅的石壁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陈墨！”苏檀突然拽住他胳膊。
他这才注意到墙壁上爬满了蛛网状的裂缝，每道缝隙里都渗出幽蓝色的光流，像极了坟头飘的鬼火。
苏檀另一只手快速翻动怀里的《冥契录》，指节因用力泛白：“裂隙共振……”她的声音发紧，“这是黄泉炉在另一端苏醒的征兆，两边的封印在互相撕扯，就像——”她抬头看向他，“就像有人同时在撬两个盒子的锁。”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系统刚觉醒时，第一次触碰到西周青铜觥的瞬间，耳边也响起过类似的震颤。
那时候他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明白，那是黄泉炉在隔着千年时空，对司命殿血脉发出的召唤。
“叮——”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
陈墨眼前浮起半透明的界面，“命运感知”的图标正在闪烁，旁边标注着“可预判当前局势关键节点”。
他深吸一口气，后槽牙咬得发疼——这能力刚获得时他试过一次，看到的是苏檀下周会在修复室被瓷片划破手，但此刻显然需要更关键的预判。
念头刚动，眼前的场景突然支离破碎。
他看见自己挥拳砸向血晶，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下一秒整座博物馆被蓝焰吞没，苏檀的呼喊被火焰撕碎；又看见自己将残片嵌入血晶，蓝光裹住两人，父亲的笔记突然在他怀里发烫，上面的裂痕图案与血晶上的字重叠成完整的环；还看见黑雾里伸出无数锁链，将他和苏檀缠成粽子，青衫男人的斗笠缓缓抬起，露出一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
画面闪得太快，陈墨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个清晰的片段：嵌入残片后，血晶的红光转蓝，锁链平息。
他猛地攥紧口袋里的残片——那是之前从陈渊（？
）身上扒下来的，当时系统提示“誓缚容器核心残片：可稳定异空间能量”。
原来不是巧合。
“苏檀，护我后背！”他大喊一声，转身冲向血晶。
苏檀的双尺立刻交叉在他头顶，蓝光织成屏障，挡住从裂缝里钻出来的几道黑链。
陈墨单膝跪地，将残片对准血晶表面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凹槽——那是他用命运感知时，未来画面里闪过的关键位置。
残片刚触碰到凹槽，血晶突然发出蜂鸣。
陈墨的掌心被灼得生疼，却咬着牙用力一按。
红光“唰”地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幽蓝，像深潭底的月光。
原本张牙舞爪的锁链软塌塌垂落，石壁的震动也弱了些，但有什么更古老、更沉的东西从血晶里漫出来，压得人胸口发闷——那是种被活物盯着的感觉，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血晶，一寸寸舔过他的骨头。
“你终于来了……儿子。”
声音从血晶深处滚出来时，陈墨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父亲的声音，却带着回声，像有人在空旷的古寺里说话，尾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他猛地抬头，血晶表面泛起水波纹，一道人影正从中挤出来——灰衬衫，牛仔裤，左眉骨有道浅浅的疤，正是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父亲时的模样。
“爸？”陈墨踉跄着后退半步，喉咙发紧。
苏檀的双尺微微发抖，却没落下——她看出不对了，这人影的双眼是血红色的，像浸在血里的玻璃珠，胸口还嵌着块幽蓝的核心，和血晶的光一模一样。
陈远山（？
）的身影晃了晃，伸手要碰他的脸。
陈墨本能地偏头，却听见父亲轻笑一声：“小墨，别怕。”那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温软，像小时候他发烧时，父亲摸着他额头说“很快就好”。
可下一秒，陈墨闻到了腐叶的气味——那是他在老宅地下室里，掀开父亲失踪前最后打开的木箱时，扑面而来的味道。
“现在，是时候完成我们未尽的仪式了。”陈远山的手停在半空，嘴角扬起的弧度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可血红色的眼睛里没有温度。
他胸口的核心突然亮了亮，血晶表面的裂痕跟着闪烁，整个地下大厅的震动又剧烈起来。
陈墨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想起父亲失踪那晚，玄关的灯坏了，弟弟缩在他怀里哭，而父亲蹲在门口换灯泡，回头时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条随时会扑过来的野兽。
现在这影子，终于从记忆里爬出来了。
苏檀的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捏了捏。
陈墨低头看她，她的眼睛在蓝光里发亮，嘴唇动了动，无声说“我在”。
他深吸一口气，将司命令攥得更紧——不管这是不是父亲，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东西，把他的光抢走。
血晶里的人影还在逼近，胸口的核心却突然出现细密的裂纹。
陈远山的表情僵了僵，右手不受控制地捂住胸口，血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被什么东西扯了线的木偶。
陈墨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命运裂痕’能量波动异常……”
他没来得及看完，就听见苏檀倒抽一口气：“陈墨，他的影子——”
陈远山的影子正从地面浮起来，像团被风吹散的黑雾，而他本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胸口的核心裂纹越来越深，随时会碎成齑粉。
但他的嘴还在动，声音混着电流：“小墨，记住……”
“爸！”陈墨冲过去要抱他，却穿过了那团逐渐消散的影子。
苏檀的双尺“当啷”落地，她拽住陈墨的胳膊，指向血晶——刚才陈远山站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裂痕，比之前的更宽，更狰狞，正渗出幽蓝的光，像在呼吸。
地下大厅的震动还在加剧，头顶有碎石簌簌落下。
陈墨盯着那道裂痕，突然想起命运感知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他和苏檀站在裂痕前，裂痕深处伸出一只手，指尖戴着和他父亲失踪前一样的青铜戒指。
“走。”苏檀捡起双尺，拽着他往出口跑。
陈墨却回头看了眼血晶——陈远山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那道新裂痕，还在有节奏地闪烁，像某种倒计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司命令，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系统提示还在响，但他听不清了。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父亲最后那个慌乱的眼神——那眼神太像十二岁那年，他翻出父亲藏在衣柜顶的青铜小鼎，父亲冲过来抢时，也是这样的慌乱。
原来有些秘密，父亲早就想告诉他了。
而现在，秘密终于自己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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