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岩身为樊家人，对这些皇家之人的想法，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为了避免两位皇子误会，他说的是相当的真诚，甚至还让几位先生都亲自走了一趟，将这些日子的观测的情况一一说与了五六两个皇子。
身为东州节度使，樊岩自然是不希望东州出什么问题的，若是平时此事倒也不难解决，可如今刚好撞上了南巡之事，有上官在，他却不好随意做这样的主了。
可听了樊岩和这些先生的话，裴允恪却是眉头紧锁，没别的，他只觉得太过巧合了一些，且这样的巧合，在南巡的这一路上，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皇帝为什么要让他们南巡呢，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更多的了解一下大宴朝各地发展的情况，而另一方面，他们的身份也形行同于钦差，那是来为百姓们请命伸冤的。
这官员离京远了，盘踞一地久了，树大根深，自然不可能各个都清正廉洁，一心为公的，部分地方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人或者事，那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可这事到底是可以通融一二的，还是必须要解决的，裴允恪觉得，这之间的分寸如何掌握，应当在他和六皇子的商谈之间，而不是在这些官员的欺瞒之中。
这一路途经之地，这些官员招待的时候，偶尔也会出现这种不希望两人去的地方，他们找的理由自然也是千奇百怪，像是樊岩这种拿天灾来说事的，这也不是第一个了。
可究其根本，天灾不过是遮掩的手段罢了，毫无疑问，裴允恪将这位东州节度使的说法，也纳入了其中。
他虽不懂什么观测天象，可在出发南巡之前，也早已经看过不少地质记录，对东州的情况不说了然于胸，但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东州临海，本就气候湿润多雨，如今又恰逢东州气候相对舒适的季节，可气温舒适了，落雨增多了，这本也是寻常之事。
更不用说，这天空万里无云，哪里就是他们所说的天灾之象，虽说他们提及的临海城镇距离这里尚且还有一段距离，可若真的像是他们所说的，是能摧毁百姓家园的灾祸，那等奇异的天象怎会就只出现在几个村镇？
且有趣的是，这天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他们抵达了东州就来，这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这中间有多少刻意，裴允恪觉得，他看的清楚明白。
但裴允恪也没有立刻拒绝，毕竟这到底去不去，还不是要看樊岩这位节度使大人有多少诚意么，东州毕竟是重地，若是能和东州达成什么友好的合作，对于他们来说，只会有好处。
就这么又等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樊岩多次求见两位皇子，可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希望他们下令，让临海的百姓暂离住所避难，亦或者是阻止他们去往临海的城镇，那是半句诚意也不提。
裴允恪本还极有耐心的和他周旋，可三天，已然到了裴允恪的极限，樊岩再次找上门的时候，裴允恪的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还不等樊岩开口，裴允恪就已经先一步说道，“樊大人，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你能给本王的每次都是这些，那樊大人还是莫要白费力气。”
樊岩一怔，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随即，手都开始发抖了，不是畏惧，而是愤怒。
樊岩浸淫官场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此时五皇子这话一出，樊岩自然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话中的意思，他在跟这位皇子殿下谈与百姓生死攸关的决策，而这位殿下在跟他谈争权夺利的阴私。
何其可笑！
樊岩实在不能理解，身为皇子龙孙，在听到和百姓生命相关的事情之时，第一想法不是怜悯百姓疾苦，而是满心想着如何才能从中获利，这是何等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这样的人，有朝一日登基为帝，樊岩都不敢想，他樊家要效忠这样的帝王，那还不如全族被流放了来的痛快。
深吸了一口气，樊岩强自平定着内心的波动，他打算再最后尝试一次，“王爷，还请您明鉴，下官此举并非有意推诿，我樊家，整个东州，都一心效忠陛下，二位皇子想去巡视本在情理之中，下官不该阻拦。”
“实在是为两位王爷的安危着想，为百姓的安危着想啊，近两日临海区域阴雨不断，恐天灾之日越发临近，还望两位王爷为万民着想，降下旨意让百姓暂离避难，或可授权于本官为之。”樊岩说到最后，颇有几分痛心疾首的味道了。
若是不求得两位王爷的恩准，他贸然行事，两位王爷告到御前，他必定会落得一个不敬皇族的罪名，他一人死倒是无妨，可他整个樊家上下怕是都要因此受到牵连，他哪里敢轻举妄动。
五皇子裴允恪仍旧不为所动，甚至听了樊岩的话，脸上的不耐已经快到了极致，倒是六皇子，他可没有五皇子那么多的心机谋算，此时听樊岩这般说，倒是真的心里升起了几分忧虑。
他倒不是为百姓忧虑，他是在想，若是五皇子非要走上这一遭，万一这天灾真的发生了呢？
母妃可是早就教导过他，君子绝不立于危墙之下，他生来就是皇子，天生的尊贵，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一样能富贵安乐一生，他想要那位置，是想过的更好，可不是想英年早逝。
眼珠一转，六皇子有了主意，遂开口说道，“皇兄，樊节度使，你们也莫要纠结这个问题了，依本王的意思，既然这天灾也不是这两天就会发生的，不如皇兄安排人快马加鞭的前去查看一番，那地方是不是跟樊大人说的一样，不就清楚明了了？”
闻言，裴允恪挑了挑眉，但却没有应声，而是转头看向了樊岩，只见樊岩再次跪伏在地，“王爷，此举虽好，但时间不等人，去临海一来一回至少要三四日，到时候再下了令传过去，前前后后要五六日的光景，百姓撤离也需要时间，时间不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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