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
我叫魏栀,今年十六岁,家父乃是当朝右相,外祖更是当朝太后。
我从小体弱,身患奇症,皇祖母心疼我,便把我早早接入宫中,养在身边。
初入皇宫那日,我认识了三皇子崔恕。
他母妃正是当今的庄妃,为人和善,处处躬亲。
而今天,正是庄妃娘娘约我泛舟湖上的日子。
我穿了身杏色裙子,阿恕表兄一早就等在了慈宁宫外来接我。
“魏表妹。”
我嘻嘻一笑,转身从屋檐下跑出来。
“阿恕表兄。”
崔恕伸出手,拂过我被风吹乱的碎发,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发簪。
我一看,这发簪做工实在简单,并不像是宫中工匠所造,便心生疑惑。
“这是?”
崔恕一噎。
“这是我亲手打的发簪,用的是我封地桐城产的南珠,是想送给你的。”
崔恕边说,脸颊上渐渐浮现红晕。
我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瞬间明白崔恕的意思。
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我们二人早已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既然如此,两人心意相通,就没有理由不在一起。
正好,这一年崔恕得了封号,已成宁王,其封地刚好在南方桐城,那里四季如春。
这么看来,如今崔恕这样,正适合成家立业。
我于是笑笑,把头伸过去,让崔恕亲手帮我把发簪带上。
崔恕脸一红,没说话,手却依言把我的撩起我的长发。
与此同时,与崔恕随行的剑侍十三,见我们俩黏黏糊糊半天,就忍不住在宫门外催促道:
“王爷,咱们该快些了,不然庄妃娘娘可要等急了。”
就连皇祖母和她身边的惠姑姑也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我们笑笑,说:
“是啊。你二人以后的日子还长,并不急于这一时,还不快去?”
我点点头,告别了皇祖母,然后和崔恕手拉手的来到庄妃娘娘的宫里。
庄妃娘娘今日准备了一桌好菜,都是我爱吃的。
因为我和崔恕议亲在即,所以庄妃娘娘对我的事格外上心。
眼下,我和崔恕还并没有到商量聘礼嫁妆的时候,可庄妃娘娘却说什么都要让我收下她宫里的一套头面。
我看了一眼,见那头面满头珠翠,绝非凡品,给我这种每天不老实的女儿家,肯定会磕碰坏,于是就向庄妃娘娘要了她宫里的一只小鹦鹉,起名为雪衣娘。
雪衣娘是只初龄的小鹦鹉,正是学舌的好时机,崔恕只教了它几次,它就会叫我的名字了。
教小鸟名字而不教那许多吉祥话,崔恕的原因如下:
因为我最近一直在跟父亲的门生学习策论,废寝忘食,所以崔恕想通过小鹦鹉的提醒来叫我吃饭。
“栀栀,你有心做学问是好事,但也不能伤了身子,一定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有天中午,崔恕从宫外忙完公事回来,便这样对我说。
我辞别太傅,多谢他有心帮我看了文章,然后背着书包哗啦啦跑到崔恕身边,站没站相。
崔恕接过我的书包,转头看看我头上的发簪。
我顺着他视线,伸手抚上白玉南珠,笑得得意洋洋。
“嘿嘿嘿,怎么样,好看吧?”
“……嗯,好看。”
“不对哦,我说的是我长得好看,不是说你的手艺好看。”
崔恕点点头,附和我道:“我知道。我说的就是你长得好看,而不是我做的这个发簪好看。”
真是的,怎么没惹到崔恕?
我脸一红,瞬间把头蒙住。
而崔恕却笑了。
只是,我这边倒是天天无忧无虑,和崔恕订下婚约,太子那头却心事重重。
太子崔恒虚长我和崔恕几岁,却至今都未婚配,不过他做事认真,一心扑在家国大业上,晚点娶妻便也不足为奇了。
这几年,朝中两大武将一南一北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皇帝拿这两人没办法,就想让崔恒来处理两人的关系。
好在平南王府家的小姐、也就是平南郡主任苏宜,以及柱国大将军林家的三小姐、也就是明珠县主林枝枝,这两人,都是识大体的姑娘。
两人才学出众,在大局观上远比他们父辈出彩,崔恒得知此事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了个女子入仕的法案出来转移火力,让那群老东西围着这条斗去。
殊不知这些老顽固为权争得死去活来之时,两家的女儿早已建树颇丰,在朝中渐渐站稳了脚跟。
于是,就在这样的一片喧闹之中,我和崔恕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
由于崔恕被封了个闲散的宁王,封地又远在南方,父亲母亲还有皇祖母都舍不得我,便想把我放在身边多留两年,然后再出嫁。
时间一晃而过,两年之后,终于来到我和崔恕的婚期。
一直以来,困扰我的奇症始终没好。
在我成亲的一个月前,任苏宜、崔恒、林枝枝,都来见过我。
不知不觉间,我们几人早已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他们为了我的身子,时常从全国各地搜罗良方神医,却依旧无济于事。
甚至有次,崔恒曾经单独来问过我,问我之前说的那些可都是真?
——是的。
我身上所谓的奇症,不是脾肺虚弱,不是智力低下,更不是身体残缺。
而是……
我总是做梦。
我从小就开始做些奇怪的梦。
一开始,我还未曾入宫之时,我便在梦里梦到过一个叫崔恕的人。
那时我甚至不认识崔恕,和父亲说了之后,父亲还笑问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了阿恕表哥,喜欢人家呢。
但是不是的。
阿恕表哥只长我几岁,我梦里的那个崔恕,却早已是个成年男子了。
不过,平心而论的话,这个崔恕和阿恕长得的确相似。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如果阿恕表哥受尽搓磨,一定也会长成崔恕的样子。
在我的梦中,崔恕倒也称得上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只是他很瘦,目光也很悲伤,有时袖子掀起,我居然看到他胳膊上纵横交错的刀痕。
这很不对劲。
正常人不会有人伤在这里。
除非是他想要自杀。
每次在梦里见到崔恕,他好像也都看到了我一样,想要走过来和我说话。
可不知为何,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堵透明的高墙,我们只能面对面的站着,而不能真的互相触碰。
这样的梦,我一直做到了进宫之后。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阿恕表兄。
他笑容温柔,和我梦境中的崔恕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实里的阿恕表兄却一点没有崔恕身上的那种难过的气氛。
我以为从今往后,我不会做梦了。
可我的梦境依然还在继续。
在我第一次入学堂的时候,是和阿恕表兄一起的。
可入学的前一晚,我却又梦到了崔恕。
崔恕告诉我,不要害怕读书,如果觉得看书头疼,那么不学习也没关系,说阿恕表兄会照顾好我。
我当时尤其不明白,读书有什么可怕的,要知道我学习可好了呢。
而且,第二天早晨,在见过太傅开始上课之后,事实证明,崔恕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我上课十分自在,太傅出的题和做的文章我都能读懂。
甚至太傅还夸我聪明呢。
随后,又过了一阵,我的成绩日益渐好,我便再次梦到了崔恕。
这次我把自己成绩优异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很为我感到高兴,并且告诉我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让阿恕表兄给我买,不用不好意思。
正巧,那几天任苏宜来找我玩,说是宫外有种顶好吃的小吃,名叫水煎包,我这几天总是馋着一口,就想真的试试看和阿恕表兄说去。
没想到不等我开口,皇帝便在城中办了场投壶会,顺便把我们这些小孩子带去了,我们便自己到街上亲自买到了水煎包吃。
那天,我整整吃了两笼水煎包。
阿恕表兄非但没笑我,还问了店家水煎包的做法和秘籍,说是要学进宫里,以后方便我随时都能吃。
这样的生活安静快乐,但我总是做梦的奇症却一点都没有好。
我依旧时不时梦到崔恕,并且也曾问过他,他到底是谁。
可崔恕给我的回答却十分模棱两可。
因为他说,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的阿恕表兄。
我不太相信,于是就问既然如此,那在他的那个世界,我们未来变得如何了呢?
“我们的未来啊。”
崔恕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淡淡的说道。
“我们未来养了三只小鸟,定居桐城,你嫁给我的时候,满城张灯结彩,无比灿烂。”
“你是说,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怎么会有假呢?”
我指着崔恕的表情说道:“因为我感觉你在撒谎。”
崔恕一愣。
“我在……撒谎?”
“对,”我点点头,“若你不是在撒谎,那这样幸福美满的结局,你为何会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呢?”
是的。
就在刚刚,崔恕对我描述我们的美好未来的时候。
他整个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没有出声打断他,因为不知为何,我听着听着,居然也有点难过。
就好像崔恕说的事情我和他都真实经历过一样,只是结局并不十分尽如人意。
但是没关系。
就算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如今的崔恕和魏栀也该好起来了。
于是,直到我成亲的前一夜,我再次梦到了崔恕。
这次的崔恕不再以破败不堪的身躯出现,他身着喜服,是我如今认识的那个阿恕表兄。
一时间,我甚至分不清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哪个崔恕。
我于是问道:“你和阿恕表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崔恕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是的。”
“那为什么过去的几年间,你一直在我梦里出现?”
崔恕走上前,重新为我挽好发簪,道:
“因为我在等你回来。”
“我怕小时候的你不认识我,找不到我,更怕小时候的你被现在的我吓跑。”
“所以,我选择把好的那个我留在现实,把坏掉的这个我留在梦里。”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明天我就要和你成亲了,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崔恕摇摇头,冲我笑。
这一瞬间,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有我少年郎的影子。
仿佛时间倒退许多年,不只是倒退到崔恕的年少时,而是倒退到很早很早以前,我们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相见离别。
崔恕说:
“不会了。时间到了,我要来找你了。”
“你的意思是说,明天的婚礼,你也会来。”
“嗯,”崔恕轻声细语的对我说,“因为我一直都在。”
从这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我的奇症就这么好了起来。
而第二天一早,十里红妆扑遍京城,最终把我送到了崔恕的手中。
只是还不到入洞房,只是刚在接亲的路上,崔恕便直接掀开轿子,掀开了我的盖头。
只此一瞬,我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崔恕。
他所有的好,和全部所受的伤,都重新回到他这个人的身上,我想起过去的一切,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向死而生的走向我,然后一步一步的重新拉住我的手。
而他仍是那个我所知晓的少年。
他是我的崔恕表兄,是我的少年郎阿恕,是我的丈夫宁王崔恕,是我在一本话本之中的唯一男主。
那我是谁?
我叫魏栀,出生于宰相之家,本应该愚笨不堪,撒谎成性,满腔坏水,是虐恋小说里那种最惹人嫌的恶毒女配。
而今,我却身穿喜服,一身红妆,重新牵上了男主角崔恕的手。
我识文断字,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一生平安。
我没有道理莫名其妙的就被抓去当一个受万人唾弃的恶毒女配。
我也可以是女主角。
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人生。
街道两旁,是表情个色的人们。
他们不是路人甲,更长着不一样的脸庞。
看到崔恕当街掀起我的盖头,所有人都发出兴高采烈的喝彩声。
崔恕捧起我的脸,将额头抵在我的眉间,与我低声一笑。
“栀栀,好久不见。”
“这一次,我终于没有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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