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藤的话事关自己的名誉,小草当即反驳:“你又不熟悉我,怎么知道我挑食?”
屋中响起一阵悦耳低柔的笑声,灰藤的指尖抚过一根从桌沿蔓延而出的调皮藤蔓,缓声道:“身为被吸血鬼王特别关注的人类,关于你的资料,我掌握得可不少。”
听到这些话,小草方才所有的情绪渐渐褪去,她的目光沉静下来,仿若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灰藤话中的深意,略一思索便能明白——
只要掌控了她,就等于握住了威胁王上和其他她在意之人或吸血鬼的筹码。她,成了王上的软肋。
“我的力量确实还不够强大,”小草语气平静,“但如果你想用我来威胁王上、威胁所有我在乎的人或吸血鬼,既然你看过我的资料,了解我的为人……”
她故意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与他如出一辙的浅笑,“以我的性格,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小草骨子里藏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她怕死,却也不完全畏惧死亡。
对于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她可以不惜一切。
灰藤清楚,即便封锁她的灵力,以她那股不认命的韧劲,也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失控的局面。
真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呢。
灰藤眨了眨眼,轻声提议:“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仅仅几日的相处,我发现……我挺喜欢聪明又倔强的洛娅小姐。”
随着他的话落下,原本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
“不考虑。”小草继续啃着面包,语气干脆地陈述拒绝的理由,“我不想沦为通缉犯,东躲西藏。而且我不吃心脏,得定期去人类界域采购食物。加入你们?我怕饿死。”
灰藤脸上浮起真实的遗憾。
小草直接无视。如今她对这位首领的心情颇为复杂,他实在太过难以捉摸,也太过危险。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对方那张看似温和的脸。
在那平静含笑的表情之下,藏着一张随时会喷吐毒液的毒蛇面孔。
并且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之中。
小草暗自估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向后挪了挪。
“你在怕我的时候,倒是表现得挺诚实。”灰藤平静地注视着她所有的小动作。
“我一直都怕你,”小草顿了顿,“尽管我是人类,但我代表的是吸血鬼一方。我们,是对敌。”
更何况,混血种虽不靠人类心脏维生,不代表他们不会动手。
等等,混血种拥有一半吸血鬼的血统,那岂不是更危险?她很可能会被吸成只剩半条命的“木乃伊”。
小草想着,又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戒备地盯着灰藤,防止他趁她不备突然发难。
“需要我提醒吗?你现在还被我的噬骨藤捆着。”灰藤缓缓开口,同时指挥那些灰色的藤蔓稍稍收紧,彰显它们的存在感。
“……”
小草不想说话,小草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灰藤微微偏头,似笑非笑。
自身份被揭穿后,他似乎格外喜欢逗弄她,欣赏她各种生动的反应与表情。
看出他这恶趣味后,小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示深深的鄙夷。
“可莲,是你派出去的下属吧?”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小草提出了心中的猜测。
“是。”灰藤并未否认,或许是计划已经顺利完成,说出来也无妨。
见他并未像水蛇那般讳莫如深,小草试探着继续问:“既然是专门为菲娜城主准备的‘定制吸血鬼’,那出轨的戏码又是怎么回事?”
可莲不是应该在成功引得菲娜动心之后,再吹枕边风吗?
她实在想不通。
灰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卖了个关子:“菲娜曾是卡妲家族按继承人标准培养的,警惕性极高。你猜,她真正对可莲动心,是在哪一刻?”
小草垂眸沉思。
灰藤却像是等不及一般,揭晓了答案:
“是在她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派出的亲卫包围、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那个曾与别的吸血鬼‘私奔’的男友突然出现,暴露隐藏的身份,用自己的命换她活下去。那一刻,她的心才真正为他跳动。”
小草蹙眉,掩不住眼中的厌恶:“你利用感情,去算计你想要的一切?”
“不对哦,”灰藤微笑着凝视她,“小草,你猜错了。”
骤然听他唤出自己真实的名字,小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灰藤却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银蝶翼般的长睫微微垂下,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混血种继承了吸血鬼一半的基因,当他们真正爱上一个种族的生命时,也会如飞蛾扑火,不顾一切。”他语速缓慢,“可莲爱上了卡妲·菲娜,所以他宁愿放弃任务,承受几乎丧命的惩罚,主动离开汐月城,这才是他‘私奔’的真相。”
小草之前停滞的猜想此刻豁然贯通,她难以置信地低语:“所以后来菲娜城主遇险,并非你们的计划,而是可莲自己的选择。他不惜暴露身份,只为换菲娜活下去。”
灰藤轻叹:“是啊,真是个愚蠢的孩子。”
后续的发展已无需多言。一个动了真心的吸血鬼,眼睁睁看着挚爱死在面前,精神必然崩溃。
即便明知复活术士并不存在,她也会孤注一掷地去尝试。
但与灰藤他们的合作又是因为什么?
小草思考着,眸光骤然锐利——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所有事情从一开始到刚才那些,她就想错了方向,其实目的再简单不过。
“菲娜并非真想复活可莲,她真正的目的,是报复整个卡妲家族。”
说完,小草自己都难以平静。这边闹出的所有动静,不过是灰藤声东击西的幌子,而那个承载术式的核心所在,一大半的可能在卡妲家族的府邸!
她和洛应从一开始就被误导,踏入了汐月城这个局。
“猜到了?真聪明啊,小草。”灰藤笑意吟吟地称赞。
小草语带嘲讽:“我一点都不聪明,还是你们的演技好。”
菲娜城主不惜举办一场宴会,纵容混血种频繁袭击吸血鬼以制造混乱,而灰狼这类大队长级的混血种又频频现身。
自然而然,所有吸血鬼都会认为问题出在汐月城。
灰藤这一招走得极险,极易引来围剿,可他敢用,足见其心性之狠、手段之决。
“能得到洛娅小姐的称赞,我似乎也要动心了呢。”灰藤故作苦恼地望着她,指尖点在自己的心口。
对此,小草:“呕——”
面对灰藤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她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嘴,敷衍道:“不好意思,吃多了,有点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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