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大家说完各自的经历，屋里的氛围会变得十分沉重。
但恰恰相反，他们彼此之间居然更亲密了些，仿佛交换了秘密的小朋友，珍贵且怜惜。
季凌秋摸了摸鼻子，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就准备跑。
“三哥，你要去哪里？”温若安拽住他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季凌秋一度觉得这孩子八成故意的，趁机报复自己扛着他走路的仇。
“那个……我去趟厕所。”季凌秋轻咳一声，“现在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睡觉吧。”
温若安眨眨眼睛：“可是你还没有讲呢。”
季凌秋：“…………”
他一脸无奈地走过去，弯腰凑到温若安的耳边，笑眯眯地小声道：“小安，下回哥换种方式扛着你走，怎么样？”
温若安：“！！！”
他连滚带爬地缩到了顾景翊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三哥你不讲武德呀。”江乐允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怎么还吓唬四哥呢？”
“就是就是。”秦沐阳点头附和，“罚三哥出去抓个坏人回来，给我们助助兴。”
季凌秋扶额：“你当坏人是野鸡呢？说抓就抓。”
“好了，都别闹了。”顾景翊出声制止，随后看向季凌秋，“小秋，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倒也不是……”季凌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怕说出来之后，你们会笑话我。”
“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就因为难产去世了，我只能跟着外婆生活，后来外婆也生病走了，我才终于见到了爸爸。”
“我记得那年我八岁，他带着好多人来接我，还给我带了新衣服，说话也很温柔，回家之后很长时间他都对我特别好。”
“我不清楚他是做什么的，但好像经济条件还不错，至少我吃穿是不愁的。”
季凌秋轻咬着下唇，有些艰难地道：“直到有一天他带我去医院做检查，抽血化验做了一大堆，他跟我说是正常的体检，加上当时我很信任他，所以就没有多想。”
“可当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却大发雷霆，怒骂了我一顿……我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他早就再婚了，并且还有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儿子。
“他接我回来，包括假装对我好，都是为了让我能心甘情愿地将心脏换给那个孩子，可惜……配型失败了。”
季凌秋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从出生开始算的话，那是我第二次被抛弃。”
“真过分！”秦沐阳气愤地捶了下桌子，“这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呢，三哥你离开他就对了！”
季凌秋抓住他捶桌子的那只手，轻轻地揉了两下，“你说的对，还不如没有，但我……没有离开。”
弟弟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唯独沈泽川和顾景翊没什么波澜，毕竟初次见面时，季凌秋还在期待他爸爸会来接他，那就说明在此之前，他还是信任着这个父亲的。
“为什么？”温若安弱弱地问道，“是不是他把你也关起来了？”
“没有，但他也确实不让我走。”季凌秋淡淡道，“他貌似是个公众人物，很在乎他的名声，当初接我回家，他已经昭告天下地宣布我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所以他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这些事当时我就明白，可我……还是期待着他能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点，毕竟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这么一个父亲。”
“一晃过了几年，这期间他很少来看我，都是让别人送我上下学，除了去学校，他也几乎不让我外出。”
“后来，他突然又对我好了，跟我道歉，哄我开心，每天都会过来陪我。”季凌秋的眼角流下一颗泪珠，顺着他的侧脸滑落，“我知道他还是为了那个孩子，可我依然享受着那段虚假的日子，不肯放手。”
“最后的结局你们也能猜到，我还是那个弃子，被扔在小石村，又被大哥二哥捡到。”
“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不想要我了。”
季凌秋脸上的笑容有些凄凉，却努力地笑出声：“你们说，我是不是挺可笑的？被抛弃了三次才死心，傻了吧唧的。”
“才不是呢！三哥才不傻！”温若安哭哭啼啼地抱住了他，“对不起三哥，我刚才不应该强迫你讲的，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季凌秋回抱住他，安抚道，“其实说出来我感觉好多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轻松。”
“嗯，说出来就等于释放出来了，都过去了。”沈泽川摸摸他的头，“那个老登不要你，是他没福气，哥眼光好，哥要你。”
季凌秋仰头看着他，浅笑道：“那就说好了，你要是哪天不要我了，我们就打一架。”
“打架？”沈泽川有点懵，“打架干嘛？”
季凌秋脸上的笑意更甚：“要是你赢了，那我走，要是我赢了，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沈泽川也勾起嘴角，说道：“好啊，到时候你就看我怎么放水就行了，指定把水放成大海，让你不缠着我都不行。”
兄弟几人都乐。
“大哥大哥，那你呢？”江乐允眼巴巴地瞅着他，“我猜你肯定也有故事。”
“是吗？”沈泽川笑着道，“怎么猜的？”
江乐允噎了一下：“呃……”
“是从村里那些风言风语听到的吧？”沈泽川依旧一脸淡然，只是这疑问句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泽川面色不改，半晌开口道：“村里人说的那些，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确实……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了。”
“或许我以前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会偷会抢，会伤害别人，如果这都是既定事实，那我也没办法改变过去。”
“至于你们还愿不愿意相信我……这个选择权就交给你们吧。”
沈泽川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隐瞒了自己穿越重生的事情。
他甚至不敢去看弟弟们的表情，紧张地暗暗搓手，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审判。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对于现在的沈泽川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弟弟们陪在他身边更重要的。
“大哥，我相信你。”顾景翊第一个开口，“不管过去的你是什么样子，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季凌秋紧随其后：“大哥，我愿意陪你找到真相，如果曾经那些事是真的，那我就陪你挨家挨户地去道歉，如果你是被冤枉的，那造谣的人，我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温若安柔弱的声音中满是坚定，“你是好人坏人都没关系，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大哥，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秦沐阳龇牙笑着：“大哥，你知道吗？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每次看着我们都充满了关心和爱护，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
“哥哥们说的，也都是我想说的。”江乐允直接搂住了沈泽川的胳膊，“我要和你们一直在一起，缺了谁都不行。”
沈泽川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把他们围在一起抱了抱，“谢谢你们。”
这个夜晚是他们每个人心与心的交流，毫无保留的同时，也许下了共同的愿望。
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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