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拐角处，一门之隔的蒋昊辰听着里面的暴怒声渐渐平息，边上照明的路灯闪烁几下，惨白的光芒倾洒在他身上，无端让人觉得凄凉。
此情此景此刻，他的表情无悲无怒，淡漠得让后面扶着推杆的王助理看不出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眼瞅着蒋昊辰好像不打算进去，王助理放轻呼吸，不敢去看蒋昊辰的脸色，因为工作性质，他时常会到蒋家走动，每次来他都觉得这个家庭的气氛怪异极了。
夫妻不成夫妻，父子不成父子。
不过联想到那些传闻，又觉得这种现象挺正常的，就是苦了先生，先是遭了小人算计，搞得身体病殃殃的，现在好不容易凭借能力得到上司的欣赏，又被父母带累了名声。
感叹归感叹，深知蒋昊辰脾性的王助理不敢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
“哗哗……”
夜色浓郁，树上枝条随风舞动作响，阴凉的进入初秋的寒风刮在人身上，吹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王助理是无所谓，但他担心蒋昊辰会受凉感冒，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先生，起风了，我推您进去吧。”
话音落下，就听见蒋昊辰清冷的嗓音响起。
“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闻言，王助理没敢多停留一秒。
“先生，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接您。”
他一离开，蒋昊辰自己推着轮椅进去，动静声惊动屋内正在平复心情的两人。
康雪萍见儿子回来了，顾不上跟丈夫生气，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嘴里迫切急问：“儿子，你回来啦。”
“怎么样，易家肯给药蛋吗？”
其实不用蒋昊辰回答，康雪萍也已经将他上下扫视一遍，并没有看见任何鸡蛋物品，脸色突变。
“他们不肯给吗？”
蒋昊辰平静道：“药蛋的奇效大家都知道，我去的晚，人家早就没有了。”
康雪萍没想到药蛋这么抢手，神情开始变得焦灼起来，“干脆我明天走一趟，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人，我也要把药蛋求回来。”
“不用了，妈。我心里有数。”
蒋昊辰想到母亲的性子，有可能背着他真跑去别人家里低声下气，他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好安抚她的不安，“妈，易家的风评很好，药蛋是救命的东西，市场需求量大，他们不会冒着惹众怒的风险藏着掖着，只是药鸡药蛋都是易少涵培养出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等她生产完调养好身体后，就会扩大养殖规模。”
“那要等多久......”现在的康雪萍不再是以前只会干农活的妇女，儿子在卫生局上班，她或多或少也了解到一些工作流程。
她的语速带着急切，
“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易少涵要扩大规模无非就是建立一个乌鸡养殖场，可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现在土地资源有多紧张你不是不知道，光是选址就要花费不少时间，更别说购置设备，搭建畜舍，还有防疫消毒各种繁琐的程序，办理这些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万一你......”
话说到这里康雪萍的声音顿住，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她未说完的话。
蒋昊辰对上她担忧的视线，温柔的牵起嘴角，“妈，这二十几年的光阴里没有药蛋，我不也好好活到现在，比起其他病友，我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这番话说得温和平静，可越是这样，康雪萍的心里反而更难受。
一想到儿子的苦难都是因为那对母子，康雪萍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着蒋建民。
蒋建民估计也想到这点，神色间闪着愧疚和懊恼，他走近前，迟疑几秒道：“周家今天不是送来一些药蛋，要不先下锅煮给昊辰吃。”
康雪萍拧眉，“那是给秀英治病的。”
周家送来的数量并不少，有三十几个，也不知道搭进多少人情关系才搜罗到这些。
她跟小姑子相处的时日只有刚嫁进蒋家的那一年，后来她怀孕了，蒋建民要去参军，小姑子也去大城市上卫生学校，等再次重逢，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如今的痴傻女人。
康雪萍就算再忧心儿子的病情，也不会去抢夺小姑子的救命口粮。
只是没想到她都没动过歪心思，作为大哥的蒋建民反倒把亲妹子的救命良药拱手让人。
顶着康雪萍谴责的眼神，蒋建民皱眉解释：“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药蛋虽然能治好身体上的疾病，但治不了心理上的，秀英的病在她的心结上，就算吃再多的药蛋也没用，还不如先挪给昊辰。”
“可是......”康雪萍下意识看了眼楼梯，小姑子刚服完药，这会儿难得没有四处疯跑乱跳，很安静地在房间睡觉。
其实蒋建民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但她过不了良心那一关，总有一股做坏事的心虚感。
就在康雪萍踌躇的时候，蒋昊辰突然插进一句，“妈，反正药蛋数量不算少，两个人分着吃，够吃半个月了。”
康雪萍眼睛一亮，巴掌轻拍脑门，“怪我，都气糊涂了，没想到这点。”
“都说药蛋效果惊人，说不定半个月后你们的病就好转了。”
峰回路转，她雀跃的声音在客厅回荡。
一把年纪想法还这么天真，蒋建民忍不住打断她，“哪有这么好的事，说是药蛋，不还是一枚鸡蛋，又不是太上老君练的仙丹。”
人活在世，心里存的就是一份念想，一份希望。
如今的药蛋就是康雪萍的希望，自然听不得蒋建民泼冷水，当即反怼回去，“是是是，这要是换成你另一个宝贝儿子得了绝症，你巴不得药蛋变仙丹了吧。”
阴阳怪气的腔调气得蒋建民又呵斥她，“你又开始胡说八道。”
“是你先嘴贱的。”
......
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争吵起来。
蒋昊辰习以为常，推动两侧的手轮圈来到楼梯口，康雪萍眼尖瞧见他要上楼，顾不上吵架，快步跑过去帮忙搭把手。
蒋建民也过去，见蒋昊辰连上楼梯都走得气喘吁吁，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
系统在窗外见到他们一家三口齐齐上楼，原本热闹的客厅变得安静下去，它没有在树干停留，而是绕着这栋小楼飞行一圈，试图从每个窗户瞧见里面的情况。
可惜搜寻一遍都没有蒋书林的人影，看来蒋建民还不敢背着妻子把人带回家里住。
虽然暂时没有蒋书林的下落，不过没多久系统有另一个惊人的发现。
隔天早晨，它错愕地盯着蒋建民悄悄下楼，躲在没人的角落里静等好一会儿，然后趁康雪萍去院子打扫落叶时走进厨房。
在家都这般鬼鬼祟祟，一看就是要敢干坏事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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