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躺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那只陷入地面半尺有余的拳头,又抬眼看向缓缓站起身并向他伸出一只手的朱透,脸上充满了茫然。
实话说,那只拳头刚才若是砸实了,他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然而,对方没有。
“起来吧!”
朱透的声音因为脱力和喘息而有些沙哑,但伸出的手却很稳,“比赛而已,又不是生死决战,点到为止吧。”
青玄愣愣地看着那只粗壮的手,又看向朱透那张豁达的脸庞。
一瞬间,本来对他使用如此无赖的招数而心生的怨气,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痛,握住那只手,被拉了起来。
青玄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虽然衣衫破损,脸上带伤,但依旧努力维持着落云观弟子的风仪。
他对着朱透,郑重地行了一个道礼:“多谢朱兄手下留情,我输了,只是你不按套路的打法....有点儿...”他最后还是没有把形容词说出来。
朱透嘿嘿一笑,揉了揉腰眼,“我看得出来,你小子也没跟我玩命。你那指头要是再狠点,瞄准眼睛、太阳穴啥的,我早就躺了。还有你那最后一下,要不是我运气好,也就输了。”
青玄放下拱着的手,“能看出来,朱兄身上有伤,也没用尽全力吧?能一路打到这里,实力必定深不可测!”
朱透摆了摆手,“哪里....你小子啊,功夫是真好,都是正规套路,我差点就顶不住了。但打架嘛,有点...有点太规矩了,像是演练了无数遍,却少了点...嗯....少了点你死我活的那种狠劲儿和变通。我打架打多了,啥阴招损招都用,早就习惯了,因为输了就没命了。你输啊,不是输在功夫不行,是输在打得架没我多,经验上差了点意思。”
这番话说的直白甚至有些粗俗,却丝毫没有贬低青玄的意思,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甚至还带着点指导的意思。
青玄闻言,浑身一震,再次仔细地看向朱透。
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胖子,其战斗智慧和经验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手未尽全力,并能精准地点出失败的关键所在。
自己刚才的比赛中,确实很多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更“正确”、更“符合功法”套路的应对,而非最有效、最直接、最致命的方式。
这是一种长期在师门按部就班修炼所形成的,必然存在的短板。
想到这里,青玄心中那最后一点不甘也彻底化为了释然和敬佩。
青玄再次躬身,这一次,比之前更加郑重:“朱兄所言甚是,一针见血,青玄受教了。今日一战,获益良多,远胜平日枯坐修炼。多谢指教!”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这一战,虽然输了,却给他上了宝贵的一课。
“哈哈,好说好说!”
朱透拍了拍肚子,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回头等你伤好了,咱再切磋,不过可别再打这么狠了,俺这老腰可受不了...”
这时,张小酒等人也走了过来。
张小酒先查看了一下朱透的伤势,确认无大碍后,才看向青玄,眼中带着欣慰和赞赏:“青玄,你做得很好。朱透说得对,你的根基、你的修为、你的道法运用,都非常不错了。欠缺的不过是一些历练罢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呀!”
得到小酒师叔的肯定,青玄心中甚是温暖,连忙谦逊道:“小酒师叔过奖了。”
“青玄!你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儿弄虚作假!你可知罪!!”
明虚这一声蕴含怒意的厉喝,饱含着浓浓的恨意。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变得沉重而压抑。
青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指控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咕咚”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伏低身子,慌忙辩解道:“明虚师叔明鉴!弟子...弟子是万万不敢的!刚才一战,弟子已竭尽所能,灵力近乎枯竭,绝无半点弄虚作假,故意放水。朱道友实力强横无匹,防御更是惊人.....”
“还在狡辩!视师门荣誉于不顾!你敢说你为了胜利拼命搏杀了?!”
“可...可是师叔,比赛不应该点到即止吗?况且...”
“你给我住口!!”明虚厉声喝止,然后扭头对云虚说道:“师兄,青玄是你的徒弟,他罔顾师门荣辱,触犯了门规,还请师兄发落吧。”
一旁的张小酒听得直皱眉头,心想:“明虚啊明虚...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没改...容不下有能力的人...”
明虚这一手,极其高明,先是挑出青玄的“错处”,将其置于“叛门”的危险境地,引发巨大冲突和关注,然后无比“自然”又“恭敬”地抛给了身旁的师兄云虚。
自己则瞬间脱身事外,俨然一副“维护门规但尊重师兄权威”的姿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始终沉默不语的云虚身上。
压力,全然给到了他。
跪在地上的青玄,满眼祈求地望向自己的师父。
云虚面容毫无波澜,仿佛对明虚这突如其来的“甩锅”毫不意外。
他目光先是淡淡扫过一脸“恭谨”的明虚,并未立刻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让广场上的气氛更加压抑。
片刻后,云虚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明虚师弟所指出的问题,或许存在...”
此言一出,明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嘚瑟,而青玄的心则瞬间沉到了谷底。
但云虚话锋随即一转:“但究其根源,青玄的失败,跟品行心术无关。他久居观中,潜心清修,这次比赛虽然也参加了,但是一场未上,没经过杀伐之磨砺,面对并非死敌的对手,心存善念,出手有所保留,非常正常!”
他目光扫过朱透,“并且青玄的对手襟怀坦荡,激战之中也是点到为止,青玄心生感应,手下留情,并不能算是‘弄虚作假’,违反门规又谈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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