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百官按品阶站定，气氛肃穆。
所有人都垂首敛目，盯着自己官靴前那一片金砖，站得笔直。
前一瞬，龙椅空悬。
后一瞬，当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端坐其上。
一股浩瀚如渊的气息以那道身影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冲刷着大殿内的每一个人，每一寸空间。
林泰安体内的青木诀灵力，在这股气息面前，温顺得宛如溪流遇见了汪洋，自行收敛，沉寂于丹田深处，不敢有丝毫妄动。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何朝堂上那些曾经斗得你死我活、心眼比蜂巢还多的老狐狸们，如今都收起了所有的爪牙。
在一位深不可测的帝王面前，任何权谋，任何算计，都单薄得同一张窗户纸。
你永远不知道，当你动一个念头时，那道目光是否已经洞穿了你的心。
龙椅之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静静端坐。
姬扶摇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下方垂首而立的百官。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却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己正被单独凝视，整个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终于，队列中有了动静。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自文臣之首走出，他是当朝首辅，魏观颐。
老首辅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踩得极为沉稳。
“启奏陛下。”
魏观颐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却依旧难掩一丝深藏的忧虑。
“灵气复苏的消息已传遍天下，近年以来，各地百姓、江湖侠客，闻风而动，向京城汇聚者，不知凡几。”
“如今京城人口已近饱和，城中米粮一日三价，治安压力徒增，仅昨日一夜，城防司便处理了十三起因争夺修行之地而引发的斗殴。长此以往，恐生祸端。”
老首辅深深一拜，花白的头颅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恳请陛下圣裁。”
姬扶摇没有立刻回答。
她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龙椅的黄金扶手上轻轻敲击。
叩，叩……
将灵气复苏立刻遍及全国？这个念头只在姬扶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否决。
只因时机还未到。
她的修士军队尚在雏形，地方的掌控力还停留在旧有的官僚体系。
一旦天下人人皆可修炼，在没有绝对武力镇压的前提下，每一个县，每一个乡，都可能因为一口灵气更浓郁的古井，滋生出不受控制的野心家。
届时，扶摇王朝将不是迎来盛世，而是陷入分崩离析的血腥战乱。
这些虽然对她构不成威胁，但会严重损耗这个国度的根基与元气，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需要时间，来锻造一把足以威慑天下，斩断一切不臣之念的利剑。
“传朕旨意。”
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感的温度，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即日起，关闭京城四门，无特许手令者，不得入内。”
旨意落下，魏观颐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更深地拜了下去。
“臣，遵旨。”
姬扶摇的目光没有在老首辅身上停留，径直转向了另一侧的武将之首。
“兵部尚书，赵严。”
“臣在。”
兵部尚书赵严立刻出列，甲胄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身形笔挺。
“玄甲军，练得如何了？”
玄甲军，那是姬扶摇以修仙之法，亲自督建的新式军队，是这个王朝未来的根基与刀锋。
“回禀陛下，玄甲军已招募三万，皆为身家清白、天赋上佳的青壮。”
“按照陛下的规划，其中天赋最强的三千人，将作为【神机营】留守京城，拱卫中枢。”
“其余人等，则会陆续派遣至各郡县，建立新的镇守体系，确保皇权无虞。”
姬扶摇微微颔首，对这个进度还算满意。
但仅仅是镇守，还不够。新生的猛虎，需要用滚烫的鲜血来磨砺爪牙，才能激发出真正的凶性。
“只练不战，终是纸上谈兵。”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话语中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锋锐。
“我扶摇王朝的版图，不该只有这十三州之地。北方的蛮族时常叩关骚扰，南疆的百越小国阳奉阴违。”
“就用他们，来当玄甲军的第一块磨刀石。”
边境之地，资源匮乏，在过去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姬扶摇之前懒得理会，但如今不一样了。
她需要更多的疆域，更重要的，是更多的人口。
是时候将这些还在刀耕火种的凡人国度，通通纳入自己的版图。
她的话很平淡，却在武将队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用一支全员修士的军队，去攻打那些还在用刀剑的凡人国度？
这是完全是降维打击！
哪里是磨刀石？那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用金子铸成的军功！
“陛下！末将请战！”
一声暴喝，镇北将军霍骁第一个从队列里跳了出来，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末将愿为先锋，三月之内，必踏平北蛮王庭！”
“放你的屁！霍骁你个憨货就知道北边那点破事！”
平南侯赵莽不甘示弱，一步跨出，身上的铠甲哗啦作响。
“陛下，南疆百越之地末将熟得很！林子里的毒蛇都认得末将！保证三个月内，将他们那百十来个国王、酋长，全都绑来给您磕头！”
“我先说的！”
“我更有经验！”
金銮殿上那股凝滞的威压，似乎被这两个莽夫的冲天战意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们又在金銮殿上吵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虬结，全然忘了方才在宫门外被张文远训斥时的乖巧模样。
“够了。”
姬扶摇淡淡开口。
仅仅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是争吵声戛然而止。
霍骁与赵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缩了回去，却依旧用眼神隔空厮杀，鼻孔里喷着粗气。
“霍骁，赵莽。”
“末将在！”
两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如钟。
“朕命你二人，各领一万五玄甲军，分兵两路，一南一北。”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朕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务必将他们全部踏平。”
“谁先功成，谁便是这开疆拓土的第一功。”
“谢陛下！”
狂喜瞬间冲垮了两人脸上的所有表情。
他们齐齐单膝跪地，甲胄与金砖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眼中的战意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燃烧起来。
解决了军事，姬扶摇的目光重新转向文臣队列。
户部尚书王启年不等点名，已然适时出列。
“启奏陛下，江南三州，今岁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已有流民出现，地方府库难以支撑，恳请陛下开国库赈灾。”
天灾。这是历朝历代都最为头疼的难题，足以动摇国本。
“传旨国子监祭酒。”
“命他挑选监内修行水系功法的学生，即刻启程，前往江南三州。”
“此外，朕会请求让神侍一同前往。”
“让他们合力布云施雨，赈济灾民。”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神侍，便是挽歌和漫舞二人，楚玉婉让挽歌和漫舞代替她在人间行走。而国子监的学生修炼时间尚短，还无法完全应对这种大旱灾。
最后，姬扶摇的目光落在了礼部尚书方文正的身上。
“方爱卿，明日便是新年伊始，祭天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方文正躬身答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异样的虔诚。
“回陛下，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吉时。”
如今扶摇仙朝所祭拜的“天”，早已不再是那个虚无缥缈、喜怒无常的上天。
而是那位降下灵气，开启了全新时代的九天玄女。
“甚好。”
姬扶摇缓缓起身。
“退朝。”
话音落下，她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步入大殿深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绘着山河社稷的屏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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