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医院监护区的消毒水味道还没散尽，武钢行政办公室的马主任就找上了长江支付顶楼。这位红光满面的胖子一点不见外，一屁股陷进雷宜雨对面的真皮沙发，把紫砂壶往茶几上“咚”地一墩：“雷总啊，余热项目供江城主城区澡堂子取暖，老百姓是念好，可我们成本扛不住啦！”茶盖在他指间打着转，“厂领导意思嘛……咱们这余热分成比例得动一动，原先的15%不够看，怎么也得往上走走到——30%。”
斜靠在窗边的瘦猴刚咬下一口热干面，闻言差点噎住，腮帮子鼓起瞪着马主任：“马胖子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嘛？当初签协议时可没……”
“猴哥稍安勿躁。”雷宜雨指尖在办公桌边缘敲了敲，声音不高，却让瘦猴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他目光扫过对方那过分油亮的额头：“15%提升到30，跨度确实大。武钢有什么具体难处，马主任不妨直说。”
马主任讪笑着搓手：“厂区管道维护成本高啊，损耗又大……再加上上头抓安全生产节能增效，这摊子事情总得平衡嘛。”
一直在旁边飞速敲键盘的苏采薇忽然抬头，平板电脑转向雷宜雨，屏幕上是亮红色的数据曲线：“宜雨，他们财报刚公示。钢价连续三个月走低，高炉停了两座，现金流吃紧是事实。但矿渣余热利用成本，实际只占这项目总利润点不到18%。”
老吴端着他标志性的大搪瓷缸子慢悠悠踱进来，正听见这句，咧嘴嘿嘿一乐：“嘿，找茬啊！咱那二手矿渣都按吨算钱给过你们了，从废渣里榨出油还要刮一勺？小雷老板，要不我再去看看锅炉管道……嗯？”
空气中火药味呛人。马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刚清了清嗓子要开口，雷宜雨却站起身，走到办公室东面那幅巨大的江城俯瞰图前，指尖精准地点在武钢厂区那片暗红色区块上。
“既然维护难、增效难，”他转身时，眉宇间是风雨欲来的平静，“那就解决根源问题。长江支付提供全套‘智慧钢厂’改造方案。厂区关键设备物联网监控系统，实时采集传输压力、温度、能耗数据；老旧管网铺设振动传感器，自动报警泄漏点；生产调度模块直接嵌进你们现有管理平台，原料进厂、成品出厂、供应链全链打通数据壁垒。”他一口气说完，目光定在目瞪口呆的马主任脸上，“我们用这套东西和五年免费维护，换余热项目现有分成比例再续十年。如何？”
办公室里死寂片刻，只有饮水机发出咕嘟一声轻响。马主任张了张嘴，没出声，胖脸上的汗淌得更欢了。
苏采薇手指在键盘上几个飞点，一份详细方案和三维模拟图瞬间投屏到整面墙壁：锈迹斑斑的管道被标上密密麻麻的蓝色数据点；高炉内部结构实时以动态流量线展示；虚拟的货车在厂区地图上自动规划出最省燃油的路线。
“这套东西砸下去，安全生产事故率预估降七成。”苏采薇声音清冷得像算珠碰撞，“能耗管理精确到每条管道每小时，每年节省燃料费至少两千万，还不算设备损坏造成的停产损失。”她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屏幕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百分比数字，“武钢今年因设备突然故障损失了年度计划目标的1.8%，折合净利润大概……九千六百万？”
这数字精准得像把锥子，马主任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这……技术投入不是小数目……”
“硬件改造我们出，系统所有权是武钢的，长江支付只通过数据端口获得约定的余热输出额度。”雷宜雨坐回原位，端起凉掉半截的茶杯，“你们收获一个国家级智能样板工程，我们拿到稳定且低于市场价40%的能源，把资源内耗变成合作壁垒。很公平。”
苏采薇指尖无声划了一下，屏幕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覆盖武钢设备图各处：“对了，厂区监控拍到过几个不明人员携带工具靠近设备，技术部门判定存在人为破坏风险。这套防护系统安装后，每台关键设备每秒传输十二次状态心跳包。”她抬眼，清澈目光直透马主任躲闪的眼神，“任何细微异常，五秒内自动触发告警到指挥中心和应急小组手机，包括……您的。”
会议室那幅武钢高炉照片似乎都蒙上一层寒意。马主任猛地从沙发凹陷里弹直了身体：“这个……我得立即汇报！”几乎是踉跄着抓起文件包往外冲，走到门口才想起回头，挤出笑比哭还难看，“雷总大气！方案我们立刻组织研讨！立刻！”
沉重的木门合拢，瘦猴冲着门板方向啐了一口：“呸！算他跑得快！不过宜雨哥，咱真搭进去这套系统？”
“设备是死的，数据是活的。”雷宜雨走到落地窗前，夕阳为江对岸武钢厂区林立的高炉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更远处，“长江支付”橙白相间的LoGo塔楼已经亮灯。“钢厂安全生产事故多发，一旦出事我们低价的稳定能源就得断供。与其提心吊胆，不如让这热源变成绑在咱们战车上，想跳都跳不下去。”
一直没说话的老徐突然插嘴，他点开自己手机里一个秘密监控软件：“技术组截获到消息，杭州系那边请的那个长山羊胡子的‘学者’，一周后要在全球气候论坛上炮制一份关于矿场余热项目加重火电负担、加重排放污染的‘绿电’报告。”
雷宜雨轻轻“呵”了一声：“这时候武钢智能化改造样板工程若同步宣传出去，就是砸在对方脸上的实锤。让他们蹦跶吧，马主任现在比我们还害怕他们的安全设备出问题被报道。”
夜幕铺满江城时，马主任发来了加急盖章确认函，不仅冻结了余热分成比例，还额外增加了两处低品位乏汽回收点的合作。苏采薇把协议电子版投在墙上那巨大的厂区分布图上，属于长江支付技术接入的蓝色线条层层叠叠覆盖铁锈色的厂房。雷宜雨看着这幅无声的控制网络图，手机忽然震动——董局的加密消息：“山羊胡子报告提前泄露。风暴在气候大会前形成，警惕。”
他走到窗前凝望对岸厂区，微光勾勒出庞大钢铁躯体的轮廓。窗玻璃模糊地印出他嘴边一点冷冽的弧度。余热之争化为数据同盟的战场转移了，但更远处西湖边的暗浪，正悄然加速涌动。
夕阳熔金，将武钢高耸的冷却塔拉出斜长的铁色剪影，无声矗立。雷宜雨指尖划过冰凉的钢化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的流光映入眼底，却化不开他眸中凝结的冷冽霜意。余热战场刚升腾的硝烟未散——武钢咄咄逼人要求更大比例的矿场余热收益分成，已被他看似退让、实则更为凌厉的“智慧钢厂”改造方案化解于无形，用全套物联网与能源管理系统换取了长期的低价能源协议。这是一步险棋，更是化干戈为玉帛、变争利为共生的妙手。谈判桌上刚定的余温尚存，一场新的风暴已席卷而来。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瘦猴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带进一股急躁的硝烟味，声音都变了调：“雨哥！董局急讯！那山羊胡子（指代杭州系背后关键人物）刚在境外‘自由之声’电视台放了猛料！指名道姓说咱们的矿场余热项目是彻头彻尾的‘伪绿能（假环保）’，数据造假，高污染转移！他还放话说咱们是利用‘困难转型（指下岗工人问题）’做幌子，行资本掠夺之实！杭州系的水军已经开动了，全网推送！”
空气瞬间凝滞，窗外城市的流光仿佛也黯淡了几分。雷宜雨站在窗前的身影纹丝未动，甚至，连眼风都没朝瘦猴那边偏一下。他依旧凝望着窗外翻滚涌动的铁灰暮色，仿佛要将那铺天盖地压下来的灰暗天际线看穿。
玻璃映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比如此刻正疾步踏入办公室的苏采薇，才能从那几乎看不见的、骤然加深的呼吸里，窥见一丝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余热合作这盘棋，他刚刚用“智慧钢厂”撬开了武钢紧闭的大门，眼看就要盘活全局，将长江支付的能源命脉与实体制造业深度融合。此刻，这来自境外配合国内的精准狙击，显然是要釜底抽薪！攻击的正是长江系苦心经营、在政策层面和民间口碑中都得分极高的“绿色转型”与“民生工程”的核心招牌——矿场余热利用和带动下岗工人再就业。
“消息确认了？”苏采薇语速很快，但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迅速坐到办公桌前唤醒多块屏幕。
“董局加密简讯，不会有假！”瘦猴急吼吼地亮出通讯器，“境外台录像片段已经发过来了！措辞极其恶毒，把咱们跟血汗工厂、破坏环境的黑心资本家划等号！水军冲锋号已经吹响，#长江伪绿能#、#还我青山绿水#这类话题正在各大平台热搜榜上飞速蹿升！妈的，这帮孙子动作太快了！”
“意料之中。”雷宜雨终于缓缓转身，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波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冰冷的霜意如同淬炼过的寒铁。“武钢的刚谈完，杭州系的‘后手’就到了。时间掐得真准。”
他走到巨大的战略地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矿场余热项目”的矿场位置，以及与之连接的长江数据中心和“扫码高炉”所在的光谷新区。“山羊胡子？境外媒体？抹黑‘伪绿能’……好一招组合拳。目标是动摇武钢对我们的信心？冲击‘智慧钢厂’合作？还是更直接地破坏我们的社会形象，打击支付业务的信任度？”每一个目标都极其危险。
苏采薇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数个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舆情监控数据流、境外报道的机器翻译文本以及网民评论的热度云图。“形势危急，雨哥。负面舆情呈爆炸性增长。对方选择的切入角度非常刁钻：‘环保造假’是当前国际国内的绝对政治正确和舆论高地。我们必须立刻反击，时间窗口很短，一旦被定性，公关代价巨大！”
“立刻反击？”雷宜雨嘴角掠过一丝冷峭的弧度，带着一丝轻蔑，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决断。“拿什么反？发声明？打口水仗？那正中他们下怀，只会陷入无休止的相互攻讦，让污水更浑浊。他们要打‘绿能’牌，我们就用最硬的‘绿能’数据回敬；他们要撕‘转型’的伤疤，我们就让这些‘伤疤’自己说话，变成最闪亮的勋章！”
他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瞬间下达指令：
采薇！启动‘蓝盾’二级响应！全面接管舆情监控中心。第一，立刻整理矿场余热项目的原始设计图纸、环评报告、实时环境监测数据流（尤其重点关注余热利用前后的能耗对比、污染物排放监测点数据），特别是徐工（徐汉卿）负责的技术改造核心节点数据（如热转换效率提升、噪音控制、灰渣综合回收利用工艺），全部可视化，准备公开通道！第二，整理被这个项目重新吸纳就业的下岗工人名单，尤其是技术骨干，以及他们在项目中的具体贡献和收入变化数据。重点突出那些原来武钢的技术能手转型后创造的效益！第三，联络我们所有合作的、具有国际公信力的第三方环保评估机构，请求他们就该项目出具临时报告，特别是回应‘转移污染’的指控！第四，让法务团队准备好所有法律追责的素材！
瘦猴！雷宜雨眼神转向急躁的瘦猴，“你亲自带一支‘尖刀连（核心执行小组）’，用最快速度，去矿场！启用老吴改造的最新一代‘巡天鹰’无人机群！我需要：第一，项目现场的实时全景直播信号（特别是设备运行、环境状况）！第二，设备运行核心参数的动态捕捉（温度、压力、流量等关键仪表）！第三，给我找到至少五名在一线工作的、有故事的下岗老师傅或技术骨干，现场采访！让他们对着镜头说说以前厂子啥样，现在在余热项目干啥，拿了多少钱！真实才有力量！记住，直播信号要直通‘扫码高炉’外的大屏幕和我们的官网首页！让每个质疑的人，都能看到我们矿场的天是不是蓝的，水是不是清的，工人脸上的笑是不是真的！”
联络徐工（徐汉卿）！雷宜雨语速加快，“让他暂停手上的其他任务，立刻协调技术团队，给我把矿场余热实时热电转换效率、区域环境温湿度优化数据（例如利用余热给周边小区供暖\/制冷的数据），特别是我们协助当地社区完成的微小节能改造案例（如有），整理出来！准备好接受任何第三方的突击抽检！”
通知魏军（军方代表）和老董（安全部门董天）！将事态简报过去。强调对方已动用境外势力抹黑我方重要能源项目，且捏造事实，破坏我们军民融合形象（矿场余热项目部分技术可能涉及军工转化）。请求他们在必要时，提供舆情反制渠道（如官方澄清口径）或关键证据支持（如能证明项目真实环保价值的权威数据）。特别是请董天追踪对方资金的最终来源和具体操作链条！
指令如同精确制导的炮弹，密集而清晰。办公室的气氛瞬间从凝固的焦虑转向高速运转的战争状态。键盘敲击声、通讯器指令声、文件翻动声交织成一片。
苏采薇飞快记录，同时大脑高速运转：“明白！数据可视化平台三分钟内上线！工人素材瘦猴同步进行！第三方联络已经启动预案！雨哥，我们还可以利用‘扫码高炉’！它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流量入口和城市地标！在上面滚动播放矿场的实况直播和关键环保数据对比，冲击力会更强！”
“就这样做！”雷宜雨赞许地点头，“把高炉变成我们的反击堡垒！让那座披着‘数字外衣’的铁疙瘩，变成戳穿谎言的最强号角！”
瘦猴重重一点头，眼中凶光毕露：“雨哥放心！我带人半小时内赶到现场！今晚就让那帮孙子看看，咱们的长江绿电，到底‘伪’在哪儿！”他转身疾步冲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暮色彻底被璀璨的灯火刺破。雷宜雨再次看向窗外武钢方向那巨大冷却塔的剪影，这一次，眼神中不再是沉凝的霜，而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矿场余热是真金白银的热量，是在废弃中重生的能源。杭州系和山羊胡子泼来的脏水冰冷刺骨，妄图浇灭这缕希望之火。
“余热战争？”雷宜雨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绝对自信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蕴含着钢铁的意志，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回荡，仿佛是对整座城市发出的宣言。“既然你们嫌温吞水不够劲，非要‘升级’……好，我便奉陪到底。我要让这‘余热’，烧穿你们伪善的画皮，用这‘数据’为铁，打造我长江不可撼动的‘合规’与‘真实’之盾！”
他抬起手，猛地按下桌面一个直通工程部的内线按钮，声音斩钉截铁：“通知老吴！‘扫码高炉’外立面的巨幅投影幕墙，今晚全部点亮！内容，待采薇和数据中心发送！我们要让整个江城，乃至全世界的眼睛都看着，看着长江支付在矿渣里淘出的真‘金’，在余热中点燃的绿色未来！这场‘升级’协议，我们，现在才真正签字落款！”
长江支付总部大楼顶层，灯火通明，仿佛一柄在黑暗中昂首指天的利剑。玻璃幕墙外，夜色被江城的万家灯火彻底点燃，汇聚成一片汹涌澎湃的光之海洋。这光，带着人的温度，带着时代的热度，更带着一场以“数据”为矛、以“真相”为盾、围绕“余热”展开的升级战争，正式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结局远未注定，但那钢铁般的意志，已照亮了未来的战场。武钢冷却塔的铁色剪影在夜色灯光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座灯火通明的大楼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充满能量的默契。算力与能量，数据与现实，合规与创新的深度融合，才是这片钢铁丛林未来生存的法则。而这第一道算能融合的方程式，将由长江支付在风暴中亲手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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