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指挥中心内，陆苍穹那张威严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猛地涌了上来。
他身旁的温婉，能清晰地看到，丈夫那投射在江城会议室的全息影像，边缘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出现了不稳定的数据乱码。
太原，陈仁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翻了身后的水杯，他却浑然不觉。
西安，楚天行端着茶杯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一滴滚烫的茶水落在手背上，烫出一个红点。
昆仑的风雪里，林天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们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年轻将领，都更明白这两个字的份量。
那不是一场简单的军事行动。
那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征服。
是赌上国运的，最疯狂的宣言。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
萧炎，周剑，李闯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战争狂人，此刻也全都闭上了嘴。
他们能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已经从之前的军事部署，骤然升级到了一个他们从未触及过的，属于历史与国运的层面。
“沉渊。”
良久。
陆苍穹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是不是……太快了。”
他没有质问，没有反对，只是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表达着一个父亲，一个老帅的担忧。
“华夏腹地，尚有大片区域未能光复。”
“还有无数的幸存者，还挣扎在废墟之中，等待着我们的救援与重建。”
“我们……真的有余力，在这个时候，开启一场国境之外的战争吗？”
陆苍穹的话，问出了所有老将的心声。
“是啊，总司令！”
陈仁那粗犷的声音紧随其后，他那暴躁的性格在这一刻被沉重的现实压制。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咱们先把家里的地扫干净，再想着去别人家院子里耍威风，也不迟啊！”
楚天行放下了茶杯，目光深邃。
“从战略上讲，多线作战，兵家大忌。”
“我们的东进集群与西征军团，已经将战线拉得足够漫长，后勤压力已达极限。”
“再开辟南下的第三战场，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三位老将，从民生，到时机，再到战略，表达了他们共同的忧虑。
这不是怯懦。
这是执掌一国军力数十年的，沉稳与担当。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在了陆沉渊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位年轻的总司令，会如何回应这份来自前辈的，沉甸甸的劝谏。
陆沉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张温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踱步，走到了巨大的战略沙盘中央。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片代表着华夏的，广袤的疆域。
从冰封的北境，到炽热的南疆。
从新生的东海，到苍茫的西域。
“父亲，还有各位叔伯。”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
“你们说的，都对。”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确实是治国安邦的王道。”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时间，让我们去走那条四平八稳的王道了。”
他猛地一挥手，整个战略沙盘的视角瞬间拉高，将整个星球的版图，都呈现在众人面前。
无数个代表着威胁的红色光点，在华夏之外的土地上，疯狂闪烁。
“我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不是仁慈，不是计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就是一个字。”
“快！”
“用最快的速度，集结最强的力量！”
“用最快的速度，打赢最关键的战争！”
“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潜在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
“我们快一步，敌人就慢一步。”
“我们抢占了先机，就能将游戏规则，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他那霸道绝伦的话语，回荡在会议室内，震得每一个人的耳膜都在嗡鸣。
萧炎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中是狂热的崇拜。
周剑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舰队炮轰富士山的场景。
陆谦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也燃起了一簇名为野心的火焰。
这就是他们的总司令。
一个从不屑于防守，永远在主动出击的，霸道的君王。
陆沉渊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五位老将的身上，那股凌人的霸气，又化作了春风般的温和。
“我明白各位叔伯的担忧。”
“东征西讨，南下开疆，确实会将我们的力量，分散到极致。”
他微微躬身，对着那五道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生的身影，行了一个郑重的晚辈礼。
“所以，我们华夏的腹地，我们的大后方。”
“这份最沉重，也最重要的担子。”
“沉渊，就拜托给各位叔伯，还有父亲了。”
这一躬，这一番话，让五位老将心头剧震。
他们瞬间明白了。
陆沉渊不是在无视他们的意见。
他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进行了一次分工。
他，和他麾下最锋利的矛，去开疆拓土，去扫平四夷，去为这个民族，打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生存空间。
而他们，这些经验最丰富，最沉稳的老将，则负责稳固后方，重建家园，为这台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提供最坚实的支撑。
王道与霸道。
守成与开拓。
在这一刻，被这个年轻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陆苍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微微发热，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然而。
“他妈的！”
一声粗鄙的怒骂，打破了这庄重的气氛。
是陈仁。
他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憋屈与不甘。
“谁他娘的说，老子就只想在家里扫院子了？！”
他一拍桌子，对着陆沉渊的影像咆哮。
“开疆！开疆怎么了！”
“老子二十年前就想干了！”
“你小子别以为把守家的活儿丢给我们，我们就会感恩戴德！”
“我告诉你！等老子把太原周围那几只小猫小狗收拾干净了，我的苍狼集团军，第一个就踏过边境线，去给北边那头毛熊，松松筋骨！”
这番突如其来的暴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咳。”
楚天行端起茶杯，掩饰住嘴角的笑意，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老陈说的，有些道理。”
“我铁壁集团军，对于西边那几个喜欢跳舞的邻居，也很有兴趣。”
“正好，可以检验一下我们新战术的成色。”
“哈哈哈哈！”
会议室里，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之前那股沉重与凝滞的气氛，被这两位老将的“野心”，冲刷得烟消云散。
原来，这股名为“开疆”的火焰，不只燃烧在年轻人的胸膛。
它镌刻在每一个华夏军人的骨血里，从未熄灭。
陆沉渊也笑了，笑得无比开怀。
这才是他的华夏。
这才是他的军队。
老将尚能饭，雏龙已出渊。
何愁霸业不成。
笑声渐渐平息。
陆沉渊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他看着战略沙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
他忽然开口。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只见陆沉渊伸出手指，在巨大的战略沙盘上缓缓移动。
他的指尖，划过了刚刚光复的厦市。
然后越过了那片蔚蓝的海峡。
最终，轻轻地点在了一个孤悬海外的岛屿上。
那里，是夷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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