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指挥区的通道，比预想中更加幽深。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反射着应急灯惨淡的光。
空气里那股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愈发浓烈，混合着先前战斗残留的硝烟，熏得人几欲作呕。每前进一步，脚下的金属地板都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心，这里肯定有埋伏。”秦川压低了声音，端着步枪，肌肉紧绷，走在队伍最前列。他的作战服上沾染着敌人的暗红色血迹，还有一些灰黑色的爆炸残留物，脸上也蹭了几道黑灰。
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并非战斗人员那种沉稳有力的军靴声，反而显得有些慌不择路，甚至带着几分踉跄。
“别开枪！我们投降！”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
十几个身穿白色宽松研究服的人，高举着双手，从拐角处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他们大多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恐，有几个人身上还带着不明的污渍和破损，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
“我们是研究员，是被他们胁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个年纪稍长，戴着厚重眼镜的男人，几乎是哭喊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形。“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
彦胜军眉头微皱，侧头看向凌霄，用眼神询问。他麾下的士兵们也本能地将枪口略微放低了一些，但警惕未减。
“总指，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战斗人员。”彦胜军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通常不会有的犹豫，但更多的是军人固有的警惕。
“命令他们抱头蹲下，接受检查。”凌霄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冷硬如铁，手中的黑色步枪枪口始终稳定地锁定着那群研究员。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逐一扫过那些人的脸。
秦川立刻用枪口示意，声音粗犷：“都给我抱头蹲下！快点！磨蹭什么！”
研究员们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照做，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蹲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些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
彦胜军挥了挥手，几名士兵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呈扇形上前，准备进行搜查。
“总指，这些人……”彦胜军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下，毕竟他们的样子太有迷惑性。
凌霄的视线如同鹰隼般锐利，再次扫过每一个研究员。他们的恐惧不像作伪，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知的担忧交织在一起，清晰可见。
但，就在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之下，凌霄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东西。
一种几乎被完美掩盖的……狂热。
尤其是在几个低垂着头颅、身体颤抖得最厉害的人身上，当他们偶尔抬眼时，那眼底深处转瞬即逝的诡异光芒，如同黑暗中磷火，让凌霄心头警铃大作。
他还注意到，那些宽松的研究服下，有几个人腰腹部的位置，有着不自然的、僵硬的凸起轮廓。不是武器的形状，倒更像是……某种紧密捆绑的条状物。
这些细节在凌霄脑中飞速组合，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成型。
“等等！”凌霄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让准备上前的士兵们动作猛地一顿，齐齐望向他。
彦胜军和秦川也同时看向他，脸上带着询问。
“所有人，趴下！”凌霄的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没有时间解释。
就在他喊出“等等”的那一刻，那几个眼神异常的研究员，身体已经有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作——他们的手，正不约而同地伸向腰间。
听到凌霄的咆哮，他们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狞笑所取代，那笑容里充满了疯狂和同归于尽的决绝。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猛然炸开！
狂暴无匹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混凝土块与刺眼的火光，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凶猛地席卷了整个空间。走廊顶部的金属结构发出刺耳的扭曲声，灯管瞬间爆裂，随后在一片浓密的烟尘中轰然塌陷了近一半。
浓烈的硝烟与血肉焦糊味瞬间盖过了那股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咳咳……呸！”秦川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上的碎屑和灰尘，脸上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刚从烟囱里钻出来。“妈的！这些狗娘养的杂碎！”他怒吼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向爆炸中心。
幸亏凌霄反应够快，命令下达得及时果断。大部分冲击波被倒塌的墙体和突击队员们紧急寻找的掩体吸收，队伍虽然狼狈，却无人阵亡，只有几个距离稍近的士兵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力。
爆炸声尚未完全平息，基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像是某种大型重型机械开始高速运转的声音，地面都随之微微震动。紧接着，是大量纸张被高速粉碎时发出的那种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尖锐而密集。
“他们在销毁什么东西！”彦胜军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耳朵里还嗡嗡作响，但他立刻判断道。
凌霄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这帮敌人，比预想的还要棘手和疯狂。
“秦川，看看情况。”他命令道。
“明白！”秦川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啐了一口，提着步枪就冲向那片狼藉的爆炸现场。
烟尘弥漫中，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焦臭。那些研究员的尸体已经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与通道的残骸混杂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
秦川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在一个相对完整的研究员尸体旁仔细检查。那人胸腹部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破碎的衣物下，清晰可见缠绕在身上的引线和已经引爆的塑胶炸药残骸。
“都是死士！”秦川咬牙切齿，一拳狠狠砸在旁边扭曲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总指，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被胁迫的研究员，他们是自杀式袭击者！身上都他妈绑着炸弹！”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
张震和他手下的队员也迅速赶了过来，开始仔细勘察现场，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总指，这里有发现。”张震的声音从一片狼藉中传来，他手中捏着几张被鲜血浸透，但边角勉强还能辨认的身份识别卡。
凌霄快步走过去。
“这些人……他们原本确实是科研工作者。”张震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证件显示，他们隶属于战前的一些知名研究机构和大学，大部分都在几年前被官方记录为失踪人口。”
凌霄接过一张保存相对完好的证件，上面的照片是一个面带温和微笑的中年女性，戴着细框眼镜，眼神睿智而友善，胸前还别着一枚学术徽章。而现在，她变成了一具冰冷的、被利用来制造杀戮的尸骸。
“被洗脑了。”凌霄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冷得像冰，不带一丝情感，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怒火。
“他们把无辜的科研人员变成了这种……怪物。”彦胜军的拳头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之前对那些研究员抱有的一丝同情和侥幸，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愤怒。这不仅仅是战争，这是对人性的彻底践踏。
“这帮畜生！连自己人都这么搞！”秦川低吼，他想起刚才那些人脸上绝望的表情，如果不是总指反应快，他们小队恐怕就要在这里吃个大亏。
敌人组织的疯狂与残忍，远超他们的想象。他们不仅进行着未知的邪恶实验，甚至不惜将活生生的人，曾经为社会做出贡献的精英，变成毫无人性的武器。
空气中，基地深处那机器运转的声音与文件销毁的刺啦声还在持续，越来越响，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迟滞。
时间，变得异常紧迫。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关键证据的永久消失。
“不能让他们得逞。”凌霄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坚定。“那条‘大鱼’，还有他们隐藏的秘密，必须挖出来。”
“张震，带人清理通道，检查是否有残余爆炸物，尽快恢复前进路线。”
“是！”张震立刻领命行动。
“秦川，彦胜军，整理装备，准备强行突击。”
“明白！”秦川将步枪的保险打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收到！”彦胜军也迅速调整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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