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二百
《巷伯》是《诗经·小雅》中的名篇，为寺人（宦官）孟子因遭谗言陷害而作，痛斥谗佞小人的卑劣行径，情感炽烈，憎爱分明。以下是原文解析：
原文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译文
色彩错杂如织锦，织成贝纹花样新。那些造谣中伤的人，实在太过分！
张大嘴巴如簸箕，南箕星儿在天上。那些造谣中伤的人，谁会与他把计商？
交头接耳搬是非，处心积虑陷害人。劝你说话要谨慎，否则没人把你信。
花言巧语善应变，千方百计造谗言。难道谗言你爱听？终会让你受祸谴。
小人得志多快乐，君子忧苦多烦恼。苍天啊苍天！看看那些骄横的小人，可怜可怜这些劳苦的人！
那些造谣中伤的人，谁会与他合谋算？把那谗人扔给豺虎，豺虎嫌恶不肯吃；再扔到北方不毛之地，北方拒绝不接纳；最后把他交给老天爷，让上天来严厉惩罚！
杨园小路弯又长，沿着亩丘来伸展。我是宦官孟子啊，写下这首愤怒的诗。诸位君子请听好，要把谗言多警惕！
注释
1. 萋、斐：花纹错杂的样子，此处指织锦的色彩。
2. 贝锦：有贝纹的锦缎，比喻谗言罗织罪名。
3. 谮（zèn）人：造谣中伤的人。
4. 哆（chi）、侈：张大嘴巴的样子，比喻搬弄是非。
5. 南箕：星宿名，即箕宿，形似簸箕，古人认为其主口舌是非。
6. 缉缉翩翩：交头接耳、往来频繁的样子，形容小人私下密谋。
7. 捷捷幡幡：巧言善辩、反复无常的样子。
8. 骄人：指进谗的小人。
9. 劳人：指被谗言陷害的人。
10. 畀（bi）：给予，此处指扔给。
11. 有北：北方寒冷荒芜之地。
12. 有昊：即昊天，指上天。
13. 杨园：种植杨树的园地，比喻贤者所居之地。
14. 猗（yi）：通“倚”，依附，此处指延伸。
15. 寺人：古代宫中的宦官。
生僻字注音
? 谮：zèn（造谣中伤）
? 哆：chi（张大嘴巴，不读duo）
? 畀：bi（给予）
? 猗：yi（通“倚”，不读yi）
《诗经·小雅·巷伯》宛如一声来自历史深处的愤怒呐喊，饱含着寺人孟子因遭谗言陷害而积压于胸的满腔怨愤。这首政治抒愤诗，以其独特的结构和强烈的情感，生动地展现了诗人所面临的黑暗现实，读来令人痛心疾首，义愤填膺。让我们逐联深入解读，探寻其中的深意与力量。
第一联：贝锦之喻，痛斥谗佞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 诗的开篇，呈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纹理精美的织锦画面。那细腻交织的丝线，构成了如贝壳般绚丽的花纹，美轮美奂。然而，这看似美好的景象，却成为诗人批判谗言者的有力喻体。
“彼谮人者，亦已大甚！” 诗人笔锋陡然一转，愤怒地指向那些进谗言的小人。他们就如同技艺娴熟的织工，用花言巧语和恶意编造，精心编织出谎言的 “贝锦”，以达到诋毁他人的目的。诗人痛斥道，这些谗言者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如同毒瘤般侵蚀着社会的公正与善良。
此联运用比兴手法，以织锦的精美反衬谗言的丑恶，形象地揭示了谗言者的险恶用心。诗人对谗言者的指责直截了当，毫无保留，为全诗奠定了悲愤的基调，让读者深切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愤怒与无奈 。
第二联：南箕之形，揭露丑态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 诗人的目光从精美的织锦转向浩瀚星空，将谗言者的嘴比作张开大口的南箕星。南箕星在夜空中闪耀，其形状恰似一张夸张张开的大嘴，仿佛在贪婪地吞噬着真相。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诗人再次对谗言者发出质问，这些专门搬弄是非、诋毁他人的家伙，究竟是和谁在一起谋划这些阴谋诡计呢？他们的行为如此恶劣，让人不禁怀疑背后是否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纵。
这一联通过生动的比喻，将谗言者的嘴脸刻画得栩栩如生，使读者仿佛能看到他们那副巧舌如簧、搬弄是非的丑恶模样。诗人的质问，不仅揭示了谗言者的丑恶行径，更引发了人们对其背后势力的深思 。
第三联：言行刻画，劝诫虚伪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 诗人细致地描绘了谗言者的言行举止。他们花言巧语，四处奔走，像蝴蝶般轻盈却心怀叵测，整日谋划着如何诋毁他人。这些人表面上和颜悦色，言辞动听，实则内心阴暗，充满恶意。
“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诗人劝诫谗言者，说话要谨慎，否则人们终究会认清你们的真面目，不再相信你们的谎言。然而，在那个黑暗的时代，诗人的劝诫显得如此无力，谗言者依旧我行我素，为所欲为。
此联通过对谗言者言行的描写，深入揭示了他们的虚伪本质。诗人的劝诫，既表达了对谗言者的不满，也流露出对正义无法伸张的无奈 。
第四联：信口雌黄，终遭唾弃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 诗人再次强调谗言者信口开河、肆意造谣的恶劣行为。他们毫无顾忌地编造谎言，四处传播，试图用这些虚假的言论来破坏他人的声誉和生活。
“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诗人指出，虽然有人可能会一时被谗言所蒙蔽，但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那些听信谗言的人，最终也会明白自己的错误，而谗言者必将遭到唾弃和惩罚。这是诗人对正义的坚定信念，也是对谗言者的有力警告 。
此联通过对比谗言者的暂时得逞与最终的必然失败，深刻揭示了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道理。诗人的话语，如同一束光，照亮了黑暗的现实，给人以希望和力量 。
第五联：骄劳对比，呼告苍天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 诗人将谗言者的得意洋洋与被谗害者的忧愁困苦进行鲜明对比。那些进谗言的小人，凭借着谎言和阴谋，在世间得意忘形，享受着荣华富贵；而被他们陷害的人，却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困境之中，生活潦倒，身心疲惫。
“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面对这种不公的现实，诗人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悲愤，他仰天长呼，向苍天发出了强烈的控诉。苍天啊苍天，你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小人得意，却对受苦受难的人如此冷漠？请你怜悯一下这些无辜的受害者吧！诗人的呼告，饱含着对苍天的质问和对正义的渴望，也表达了对世间不公的极度愤懑 。
此联通过对比和呼告的手法，将诗人对不公的愤懑之情推向了高潮。读者仿佛能听到诗人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无奈 。
第六联：反复诅咒，愤恨难平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 诗人再次发出质问，那些可恶的谗言者，究竟是和谁在一起谋划这些害人的勾当呢？这一质问，既是对谗言者的谴责，也是对他们背后势力的追问，表现出诗人对真相的执着探寻。
“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诗人对谗言者的愤恨达到了极点，他愤怒地诅咒道，把这些谗言者扔给豺狼虎豹吧！如果豺狼虎豹都不愿意吃他们，就把他们扔到北方那苦寒之地去！如果北方也不愿意接纳他们，那就把他们交给上天去惩罚吧！诗人一连串的诅咒，如同一阵阵惊雷，震撼着读者的心灵，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他对谗言者的深恶痛绝 。
此联通过反复的质问和强烈的诅咒，将诗人对谗言者的强烈不满展现得淋漓尽致。诗人的愤恨，不仅是个人情感的宣泄，更是对整个黑暗社会的批判和抗议 。
第七联：自表身份，警示众人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 诗人以杨园的道路依附于亩丘起兴，描绘出一幅自然而宁静的画面，为下文的情感表达做了铺垫。
“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诗人表明自己就是遭受谗言陷害的寺人孟子，他创作这首诗的目的，是希望所有的君子都能认真倾听他的心声，从中吸取教训，警惕谗言的危害。诗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鉴，向世人发出了警示，希望大家能够认清谗言者的真面目，共同维护社会的公正与正义 。
此联通过自我表明身份，增强了诗歌的可信度和感染力。诗人的呼吁，不仅是对当时社会的警醒，更是对后世的告诫，让人们时刻牢记谗言的危害 。
总体赏析
《诗经·小雅·巷伯》是一首极具现实主义色彩的政治抒愤诗。诗人运用丰富多样的艺术手法，如比兴、比喻、对比、呼告、诅咒等，将对谗言者的愤懑和对自身遭遇的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
诗歌语言犀利，字字如刀，句句似剑，深刻地揭露了谗言者的丑恶嘴脸和险恶用心。情感激愤，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诗人内心的痛苦、愤怒、无奈和对正义的渴望展现得入木三分。
全诗结构严谨，层次分明，从对谗言者的指责，到对其言行的揭露，再到对社会不公的批判和对谗言者的诅咒，最后以自我表明身份和警示众人作结，环环相扣，一气呵成。
《巷伯》不仅是寺人孟子个人情感的抒发，更是对当时黑暗社会的深刻反思。它让我们看到了谗言的巨大危害，也让我们感受到了正义与邪恶的激烈较量。这首诗以其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独特的艺术魅力，成为《诗经》中的经典之作，对后世文学和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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