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远方那座静谧的城池上。
白玉般的城墙泛着柔光,夜风送来似有若无的花香。
传说中的女儿国,似乎与传闻并无二致。
祥云之上,气氛却有些凝滞。
孙刑者脸上的猴毛都耷拉了下来,嘟囔着:“大凶之地?师父,你莫不是在诓我们?”
诛八界也收起了脸上那一丝不合时宜的向往,握紧了九齿钉耙,神情戒备。
“和尚从不诓人。”玄奘声音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直视前方,“典籍不会说谎,只会过时。”
云逍心里发毛。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地方比白骨岭更邪门。
白骨岭的邪,是摆在明面上的病态与疯狂。
而这里的邪,却藏在温柔乡的旖旎画皮之下。
“管他什么凶地,俺老孙一棒子下去,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现形。”孙刑者强撑着场面。
“阿弥陀佛。”玄奘双手合十,“二徒弟,为师的道理,你似乎还没听进去。”
孙刑者脖子一缩,不敢再言语。
云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师弟,稍安勿躁。师父的意思是,能用嘴皮子解决的问题,就不要轻易动拳头……毕竟,师父的拳头很贵。”
玄奘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祥云飞速靠近,那座秀美的城池轮廓愈发清晰。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所谓的城墙,的确是白玉所砌,光滑如镜。
可那城门……
根本没有城门。
取而代之的,是两尊高达百丈的巨型女武神雕像。
她们身披战甲,手按剑柄,并肩而立,身躯合拢之处,便是入口。
雕像的面容模糊,不见五官,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威严与杀伐之气。
那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两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这……这开门方式,有点野啊。”孙刑者喃喃自语,火眼金睛中满是惊愕。
诛八界更是看得眼皮直跳,他想象中的莺莺燕燕,此刻全变成了冰冷的石头疙瘩。
云逍深吸一口气,【通感】悄然发动。
他“尝”到了。
那两尊雕像,以及延伸出去的白玉城墙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
符文中流淌的不是灵力,而是一种……味道。
一种古老、霸道,仿佛融入血脉最深处的味道。
云逍的脑海中,瞬间蹦出四个字。
血脉契约。
这整座城,似乎被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脉契约所笼罩。
就在此时,那两尊女武神雕像仿佛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嗡——”
大地开始震颤。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两尊百丈高的雕像,竟缓缓向两侧平移,分开了!
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通道深处,灯火通明。
“这……这是活的?”诛八界声音干涩。
“不。”玄奘眯起了眼睛,“是阵法,以地脉为基,以血脉为引。好大的手笔。”
话音未落,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从通道内传来。
嗒、嗒、嗒……
声音清脆,富有节奏,像是死神的脚步。
一队身着赤红色轻甲,手持长戟的女兵,列队而出。
她们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彪悍的气息。
为首的,是一位身高近九尺的女将军。
她没有戴头盔,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时,带着审视的意味。
当她的目光落在玄奘、云逍、孙刑者、诛八界这几个男性身上时,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那双锐利的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看到了一群膘肥体壮的肥羊。
“哈哈哈哈!”
女将军发出一阵爽朗而极具压迫感的大笑。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上前一步,像打量货物一样,绕着几人走了一圈。
“好俊的皮囊,好旺盛的气血!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高质量的雄性了!”
这番虎狼之词,让孙刑者和诛八界的美梦瞬间卡壳,笑容僵在脸上。
云逍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眼神,太熟悉了。
万年前的红三娘,看他和凌风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不,比红三娘的眼神更赤裸,更直接,充满了最原始的……食欲?
女将军的目光最后停在玄奘身上,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尤其是你这个和尚,这身筋骨,这股气力,简直是天生的神将胚子。可惜,可惜了。”
玄奘面无表情:“阿弥陀佛,不知将军何出此言?”
“没什么。”女将军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一收,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本将‘赵无双’,乃西梁女国守城大将。奉女王令,镇守国门。”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根据我国国法,凡入境的雄性生灵,无论人、妖、神、魔,都必须先押往‘净身池’,进行‘除秽’!”
净身池?
除秽?
云逍心中警铃大作,这几个字眼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凭什么!”孙刑者第一个炸了毛。
他齐天战圣,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俺老孙走南闯北,就没听过这种规矩!”他猛地抽出金箍棒,指向赵无双,“识相的,赶紧让开路,不然别怪俺老孙棒下无情!”
赵无双看着那根金光闪闪的棒子,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哦?还想动手?”
她嘴角一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却带着一丝残忍。
“拿下!”
一声令下,她身后的亲卫队瞬间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多余的动作。
十名女兵,如同一体,手中长戟化作一片赤色罗网,瞬间将孙刑者笼罩。
她们的动作快到极致,配合精妙绝伦,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每一杆长戟刺出的角度、力道都恰到好处,封死了孙刑者所有的退路。
“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鸣声爆响。
孙刑者怒吼连连,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却骇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被那张戟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对方的力量并非强得离谱,但她们的力量仿佛连成了一片,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十个人战斗,而是在和一座坚不可摧的阵法硬撼。
“开!”
孙刑者怒火中烧,妖力爆发,金箍棒猛然变粗变长,就要施展法天象地。
“镇!”
赵无双冷喝一声,不退反进,一拳轰出。
她没有用任何兵器,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
拳风刚猛霸道,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更诡异的是,在她出拳的瞬间,那十名女兵的长戟齐齐一震,一股合力顺着阵法,瞬间加持到赵无双的拳头上。
“轰!”
拳棒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孙刑者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涌来,虎口剧痛,手中的金箍棒竟险些脱手。
整个人更是被这一拳轰得倒飞出去,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怎么可能!”
孙刑者翻身而起,满脸的难以置信。
诛八界也看傻了。
孙猴子的实力他很清楚,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压制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挤出笑容:“将军,将军,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师兄脾气爆,您别介意。我们是东土大夏来的僧人,奉了旨意,前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贵宝地,还请行个方便。”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展现自己身为前天蓬元帅的风度。
然而,赵无双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油嘴滑舌。”
她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杆方天画戟,随手一挥。
“呼!”
画戟带着破风声,没有丝毫留情,直接拍在诛八界的胸口。
诛八界只觉得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传来,闷哼一声,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拍飞,重重地摔在孙刑者旁边,半天爬不起来。
“你……”
云逍看得心惊肉跳。
他看出来了。
这些女人的武道功法,同出一源,刚猛无比,而且极为擅长合击之术。
她们每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算顶尖,但组合在一起,却能爆发出几何倍数的战力。
这是一种军队的战法,一种为了杀戮而生的战法。
这女儿国,根本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一个纪律严明、全民皆兵的战争堡垒!
玄奘一直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感觉到了。
这座城,这个国,自成一“理”。
一种排外的、强硬的、以血脉和传承为纽带的集体之“理”。
他的“理”,是霸道的,是以个体的绝对力量去纠正世间的错误。
而这里的“理”,却是坚韧的,是以群体的意志筑成壁垒,将一切外来之“理”隔绝在外。
他的拳头,可以抹除一座白骨宫殿,却未必能轻易打碎这由亿万生灵、五百年光阴凝聚而成的“理”。
强行破开,只会引来最激烈的反弹。
赵无双一拳一戟,轻松压制了孙刑者和诛八界,这才将目光投向了自始至终没动的玄奘和云逍。
“还有你们两个。”
她的眼神扫过云逍,最后落在玄奘身上,战意高昂。
“和尚,我知道你很强。我能感觉到,你体内那股气血,如渊似海。”
“但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我再问一遍,是你们自己乖乖跟我们去净身池,还是让我们打断你们的腿,拖你们去?”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净琉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躲在金大强身后瑟瑟发抖。
金大强则忠实地执行着护卫的职责,巨大的身躯挡在最前面,像一座沉默的铁山。
玄奘缓缓抬起眼皮。
“阿弥陀佛。”
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地为之震颤。
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贫僧西行,只为求法,不为惹事。”
“但若有人阻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佛,亦要退避!”
“好胆!”赵无双不怒反笑,手中的方天画戟嗡嗡作响,“那就让本将,来称一称你这东土高僧的斤两!”
大战,一触即发。
“师父,且慢!”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云逍忽然高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云逍硬着头皮,从玄奘身后走了出来,对着赵无双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将军,入乡随俗的道理,我们懂。”
“只是,这‘净身池’听着有些……骇人。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这‘除秽’,具体是如何个章程?”
他决定先拖延时间,搞清楚状况。
硬闯,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赵无双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弱的年轻人会站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你倒是个聪明人。”
她收起了方天画戟,扛在肩上,姿态豪迈。
“也罢,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所谓除秽,便是洗去你们这些雄性生灵身上与生俱来的污秽之气,以免玷污我国的圣河——子母河。”
“至于章程嘛……很简单。”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把你们丢进池子里,泡上七天七夜。若是能扛过去不死,便算是净化成功,可以获得在我国境内行走的资格。”
“若是扛不住……”
她耸了耸肩。
“那只能说明你们体内的污秽之气太过深重,死不足惜。”
此言一出,孙刑者和诛八界脸色都绿了。
泡七天七夜?
这跟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云逍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净化,就是一场赤裸裸的虐杀,一场针对男性的下马威。
“看来,是没得谈了。”玄奘的声音幽幽传来。
云逍苦笑一声,对着赵无双摊了摊手:“将军,你看,我师父他老人家脾气不太好。”
“所以呢?”赵无双挑了挑眉。
“所以,我建议,咱们还是跳过这些繁文缛节,直接进入正题吧。”云逍一脸诚恳地说道。
“正题?”
“对。”云逍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师父和师弟们,“我们认栽。是捆起来,还是我们自己走?”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孙刑者和诛八界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逍。
大师兄,这就降了?
赵无双也愣住了,她见过硬气的,见过求饶的,就是没见过投降投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干脆利落的。
“你……认真的?”
“当然。”云逍一脸的光棍,“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不投降,难道等着挨揍吗?我们是来取经的,不是来比谁的骨头硬的。”
这番无耻的躺平言论,竟让赵无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玄奘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大徒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用。
“好,很好!”赵无双终于反应过来,大笑出声,“有意思,你这个小白脸,比那猴子和猪头有意思多了!”
她一挥手。
“来人,把他们的兵器都给我下了!”
“既然这位小哥这么识时务,咱们也别太粗鲁。”
“给他们上‘金丝缚’,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去净身池!”
一群女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孙刑者和诛八界还想反抗,却被玄奘一个眼神制止了。
很快,一行人被缴了械,像一串粽子似的被一种金色的绳索捆了起来。
那绳索也不知是何材质,一旦捆上,便感觉浑身灵力都被禁锢,提不起半分力气。
金大强因为是傀儡,逃过一劫,但也被两个女兵用巨大的锁链套住了脖子。
只有净琉,因为是女子,没有受到任何束缚,但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一群女兵兴高采烈地围着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快看这个猴妖,毛茸茸的,还挺好玩。”
“这个猪妖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是这个小哥最俊,皮肤真白。”
“要我说,还是那个大和尚最带劲,你们看他那身腱子肉……”
在这叽叽喳喳的围观下,西行团队,有史以来第一次,全员被俘。
他们被强行押解着,在一群女兵的簇拥下,走向那未知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净身池”。
传说中的温柔乡,开门的方式,果然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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