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氤氲着淡淡的药香。
陈杨舟端着药碗走近,碗中深褐色的汤药正冒着白气。
“该喝药了。”她轻声说着,将碗递到谢执烽手中。
谢执烽靠坐在软榻上,接过药碗,垂眸看着碗中晃动的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却还是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陈杨舟自然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轻轻贴在他的肌肤上。
接着,她又将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额间,“烧退得差不多了。”
“嗯。”
谢执烽低应一声,口中苦涩的余味让他唇线紧抿。
“张嘴。”
他不明所以,却已顺从地微张开嘴。
下一刻,一枚蜜枣被轻轻送入他口中。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驱散了那恼人的苦涩。
他不由抬眸望向她,眼中带着几分讶异。
陈杨舟浅浅一笑,“知道你怕苦,方才出去查看情况时,顺路买的。”
谢执烽微微一怔,望着她含笑的眼眸,心头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被一直盯着,陈杨舟耳根微热,忙岔开话题:“府衙那边开始有动作了,说任威勾结匪类、意图不轨,连画像都张满了大街小巷。不知他们眼下处境如何……”
“西峰府终究是任威和吴小的根基之地,应当无碍。”谢执烽宽慰道,“至于沈尽与苏青青,他们初来乍到,面孔生疏,一时半会牵连不到他们身上。你别太担心。”
陈杨舟轻轻点了点头,可眉间的愁绪却并未随之消散。
除了任威等人的安危,她心里更悬着的还是阿娘。
毕竟自己出门前信誓旦旦地承诺,当夜一定会赶回去,如今一夜过去,阿娘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看来,还是得找雪雁报个平安才行。
正思忖着,蒲浩撩帘步入后堂,准备取用昨夜研磨好的药粉。
“蒲大夫。”陈杨舟出声唤道。
蒲浩闻声抬头,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鄙夷。
虽只一瞬,却没能逃过陈杨舟的眼睛。
她不禁皱眉,莫不是行医之人性子都这般古怪?巫梦瑶是如此,眼前这位蒲大夫也是。
但眼下有求于人,她只得按下心中疑惑。
“有事?”蒲浩语气冷淡。
“我想见雪雁,能不能劳烦您请她过来一趟?”
“昨夜不是还嘱咐我不要将你在此的消息告知她么,怎么转眼就改了主意?”
“事出有因,求您帮个忙。”
蒲浩瞥了眼陈杨舟,又扫过一旁带伤的谢执烽,神色更冷。
“我说过,不希望雪雁平静的生活被打扰。昨夜城西起火的那处宅院与你们有关吧?既然惹上了官府,就更该知道分寸。你这样会害了她的。”
见他态度坚决,陈杨舟退而求其次:“那…能否请您帮我带句话给雪雁?就一句,免得她忧心。”
蒲浩本要拒绝,却在听到“忧心”二字时顿住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什么话?”
“一切平安,莫要担心。”
蒲浩这才微微点头,“可以。”
说罢,转身掀帘离开,再不多言。
谢执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蒲浩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才轻声问道:“雪雁是?”
陈杨舟顿了顿,沉吟片刻,方低声道:“算是我阿姐。”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哪有‘算是’的道理?”谢执烽微微皱眉,“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陈杨舟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
“所以昨日你白日不见踪影,就是来见她了?”
“嗯。我原本就要来西峰府城内查探情况,恰巧在街上遇见了她。”
陈杨舟顿了顿,接着解释:“她听说了白马军的事,以为我在这里,就寻来了。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但外面兵荒马乱的,就在城内租了个小院暂住下来。”
“这样啊……”谢执烽低声呢喃。
另一边,蒲浩背着药箱从看诊的地方出来。
他脚下踌躇,终究还是转过身,拐进了一条小巷,最终在一座院中栽着杨树的小院外停下了脚步。
蒲浩刚抬起手,准备叩门,那扇木门竟“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陈父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见到蒲浩,满脸诧异:“蒲大夫,你怎么过来了?”
“大叔切莫客气,直呼蒲浩便是。”蒲浩谦和应道,“不知婶子的身体可已恢复了?”
“好了好了,昨日服过你的药,傍晚人便醒了。就是心还慌得厉害,一宿没合眼,眼下才刚睡下。你此来是……?”陈父关切地问道。
“我找雪雁姑娘有些事。”蒲浩说到此处,耳根不禁泛起一抹红晕,语气也透出几分赧然。
陈父是个过来人,一看蒲浩这副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她。”他说完,转身便回屋去了。
蒲浩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门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蒲浩眉眼一弯,侧过头去。
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衣的姑娘静静站在那儿。
蒲浩一眼就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不由得放轻了声音:“脸色怎么这样差?昨夜没休息好?”
林雪雁点点头,随后用手势比划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蒲浩被她一问,反倒生出几分委屈:“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家里正忙着,你有事就快说。”林雪雁手势干脆。
蒲浩抬眼,正瞧见院内的陈父含笑望着他们,顿觉耳根发热,低声道:“这儿不方便,你随我来。”
说罢,他轻轻握住林雪雁的手腕,引着她穿过小巷,直到一处无人的老槐树下才停下。
“现在没人了,可以说了吧?”林雪雁比划着,眼底带着询问。
“昨日你那个同乡在我那,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一切平安,莫要担心。”
听到这句话,林雪雁眼中骤然一亮,伸手攥住蒲浩的衣袖,指尖飞快地比划起来,带着一股急切。
“她怎么在你那里?是不是受伤了?伤得重不重?现在如何了?”
她一连串急切的动作让蒲浩心头一紧,一股酸涩直冲喉间。
他喉结滚动,终究没忍住,“你就这般在意他?可他……并非良善之辈。”
林雪雁抬起眼,看着他紧绷的下颌与晦暗的眼神,手上略缓,仍固执地追问。
“你先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事,”蒲浩偏过头,声音闷闷的,“是她的同袍受了伤。”
听到这话,林雪雁心中一安,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蒲浩转回脸来,语气十分认真:“你听我一句,那人纵与你有同乡之谊,可心机深沉,绝非良善。你再与他往来,只怕……只怕会伤心。”
“你在说什么?”林雪雁蹙起眉头,手势里满是疑惑。
蒲浩把心一横,脱口而出:“他跟他那个同袍,有龙阳之好!”
此言一出,林雪雁瞬间瞪大了眼睛。
像是怕她不信,蒲浩连忙解释:“真的,我亲眼所见,他们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当真?”林雪雁的手势带着质问。
“千真万确!”蒲浩拍着胸脯,“我蒲浩对天发誓,绝不会骗你!”
林雪雁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可她这一笑,却让蒲浩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很痛很痛。
原来即便对方有龙阳之好,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吗?
那他算什么?
林雪雁这时才注意到蒲浩苍白的脸色与受伤的眼神。
她手势轻柔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蒲浩看着她关切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离开。
林雪雁不由挠挠脸,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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