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泊一转过头来，视线移到易千年身上：
“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师兄。”
他随心一笑。
易千年注视着他，声音不大，语气随和：
“只是有些想不通吧。”
“什么想不通。”
易千年仰起头望着前方的天空，双手插兜：
“想不通你居然也会愿意离开去影者军团，过去的你可是那么坚定……挺不可思议的。”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白泊一说：“时间在向前，人也会变化，何况我也不是那么坚定，尤其是和师妹比起来。”
他的声音淡淡随风传入易千年耳中，但师妹二字又是那么清晰。
那如玫瑰火焰的头发似乎又浮现在易千年眼前，记忆中许久不见的苗条背影仿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易千年看了白泊一一眼：
“她怎么样？”
“挺好的，还是那么坚定，还是那么执着，还是那么所向披靡……”
白泊一视线转向易千年，他自嘲似的笑笑：
“我就不行了，比不了你们两个，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冷星学院副校长，一个年纪轻轻就成了去影军团执行长。”
“你想当的话我可以让给你。”易千年开玩笑似的说着，这是他少数不会那么严肃的时刻，尽管这个玩笑也十分生硬。
“算了吧，我还不够格的……”白泊一稍微走在前面，他叹了一口气：“甚至连成为一名普通的去影者也不够格。”
“是吗。”易千年挑挑眉：“怎么，难道是这些年新人太猛了，让你感到力不从心？”
“那倒不是。”白泊一摇摇头：“只是我已经没有信心了。”
“信心？”
“差不多吧，缺乏对去影者军团的信心……也缺乏对自己的信心。”
“我好像没听说过去影者军团最近遭受过什么重大损失。”易千年说。
“没有，最近五年以来都没有什么重大损失。”白泊一牵强笑着：“师妹带着我们缓慢推进，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牺牲一百多人罢了。”
“她确实是很优秀的执行长。”易千年点了一下头：“虽然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我们当中最适合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易千年注视白泊一，他双手背在身后：
“一日审判过后，去影者军团自起源战争后在离影世界建立的据点全部沦陷，减员超九成，几十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和这些相比起来，你们这五年来的损失加起来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是的，和一日审判比起来，这几年来去影者军团几乎是顺风顺水了。”
“那你为什么会失去信心呢，明明最困难的时候你也没有离开去影者军团。”易千年问，二人同时停下脚步，前进的动作因这句话而终止。
“很简单，因为我看不到头。”白泊一看向易千年，黑色的瞳孔在夜中淡漠。
易千年沉默，白泊一接着说：“去影者军团做的事其实并不复杂——在离影世界建立据点，夺回领土，消灭它们，然后继续向前建立据点……听上去很简单，是吗。”
白泊一轻笑一下：
“可再简单的事反反复复做起来也不会简单……我们建立一个据点，它们摧毁一个，我们再建立，它们再摧毁，我们会死人，它们也会死……你敢信，一个比普通中学大不了多少的前线据点，我们可以来来回回和它们拉扯十几二十次，而这个据点，本来在东方尚阳时代我们就拥有了。”
白泊一呼出一口气，憔悴的样子像是有着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片刻之后，易千年说：
“所以你失去了信心。”
“对，我看不到自己的终点，也看不到去影者军团的希望……师妹是个很优秀的执行长，但和东方尚阳比起来，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些。”
白泊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累了，我失去了和你们在一起时的热情，也可以说，我是个逃兵，比不上你，比不上师妹，更比不上……”
他停顿下来，眼中微微黯淡：
“更比不上叶师兄，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二人不再说话，风呼啸着吹过卷起他们的衣角，海浪哗哗哗声此起彼伏，货船鸣笛声悠长。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你。”
“我也没见过。”白泊一说，他身体靠在护栏上，朝着海的远方看去：“就这样吧，我这种人也不适合去影者军团了……回来当个老师挺好的，那些年轻人比我更好。”
易千年嘴角微扬，他的笑几乎不可见：
“那些年轻人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有普普通通的，也有极具天赋的。”白泊一说：“我会尽量把他们变得优秀，也希望他们以后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他看向易千年：“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是我上司……放心吧易校长，我会负起老师的责任的。”
易千年点点头，他仰起头，视线不知看向何处，话锋一转：
“你刚刚说你失去了希望。”
“对。”
“这话太绝对了。”
“师兄是想说你比我还了解我吗。”白泊一笑着说。
易千年的视线转向他，话题再次转移：
“你又是怎么想我的。”
白泊一会没来得及说，易千年的话就再次响起：
“你是一日审判的亲历者，灾难过后也在去影者军团待了五年，师妹和叶师兄更不用说……和你们相比起来，我倒是最懦弱的那个。”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白泊一认真的说。
易千年置若罔闻，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
“当初我们四个人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说什么要做一辈子战友，要变强，要把那些超凡生物杀光，要把离影世界夺回来，要让世界回到起源战争之前的样子……”
白泊一静静听他说着，眼神微动。
“结果现在，只有师妹还在坚持。”易千年眼神变得凛冽，手不自觉握紧，他望着远方，环流界与离影世界的内边缘仿佛近在咫尺。
白泊一手搭在易千年肩膀上，无奈叹气：
“世界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改变的，就算是东方尚阳，他也是领导着几十万去影者才有着那样成就。”
“不，我相信只要找到关键，就凭我们也可以改变世界。”
易千年低着头，毫无征兆的笑了一下，笑容竟然有些比夜色更加阴冷。
他抬起头，笑容消失，视线转向一旁的白泊一：
“而我现在相信，我找到了这个关键。”
白泊一微微愣住，易千年的神情又恢复之前的淡然，他拍了拍白泊一肩头，像是在聊天一样悠闲的说：
“在你的班级，有一个人，她叫东方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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