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校园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往日里挤满人的林荫道只剩我一个人的脚步声,银杏树叶在晨露里打着卷,偶尔落下一片,倒显得更静了。我正踢着石子漫不经心地走,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背影——陈明斜挎书包,脚步匆匆地往校门方向去。
“陈明,到哪去?”我扬着嗓子喊,他闻声回头,脸上还带着没藏好的笑意。
“到长春,看同学去!”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我坐火车往返老家时,不知多少次路过长春,窗外的白杨树、灰蒙蒙的天空晃了又晃,却从没真正踏过那座城。“我也想到长春看看,”我快步追上去,语气里带着点即兴的雀跃,“我和你一块去,好吗?”
陈明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拍了拍我的胳膊:“好啊,一块走!”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城市楼宇,渐渐变成了成片的玉米地,黄澄澄的,像铺了满地的阳光。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站在了长春的站台上,风里已经有了北方秋天的凉意,吹得人精神一振。陈明显然熟门熟路,领着我转了两趟公交,最后停在东北师范大学的校门口。
“就是这儿了。”他说着,眼睛已经往宿舍区的方向瞟。我正打量着校门口“东北师范大学”的牌子,就看见宿舍楼前站着个姑娘——长发及肩,穿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风一吹,头发就跟着飘,像极了画册里的模样。她看见陈明,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过来:“陈明,你好,欢迎来长春!”
那瞬间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哪是看普通同学,陈明这是来看对象的!我这一路跟着,不就是个妥妥的电灯泡吗?心里顿时有点懊恼,可话已经说出去,人也到了这儿,悔之晚矣。
陈明倒没忘了我,拉着我介绍:“这是松柏,我的大学同学。”又转向那姑娘,语气软了些,“这是白雪,我的中学同学。”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你们俩真有缘,一见面,就是‘林海雪原’。”
白雪被这话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大方地伸过手来:“欢迎欢迎,快到屋里坐吧!”她的手很软,指尖带着点凉,像初秋的露水。
女生宿舍收拾得干净整洁,书桌上摆着几本书,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兰花,嫩生生的。陈明和白雪一进屋就聊开了,从中学时的趣事说到现在的课程,话题像缠在一起的线,扯也扯不完。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杯子,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我到校园里看看,你们先聊。”我找了个借口,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宿舍门。走在东北师大的校园里,银杏树叶比我们学校的更黄些,风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我忽然想起以前在抚顺电厂工作时,同住一屋的室友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他总爱教我写格律诗,“仄仄平平仄”的调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亲切。
我在校园里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从教学楼走到图书馆,又绕到操场,在双杠上玩了一会,就回到了宿舍门口徘徊。这时陈明和白雪出现在门口,并肩站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边。白雪手里拿着个袋子,正往陈明手里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明笑着摆手,又接过了袋子。
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陈明和白雪最终没能走到一起。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联系渐渐少了,直到退休后,有人建了个大学同学群,我才又和陈明接上了头。他很活跃,群里的消息总少不了他的点赞,我也常看见他的头像亮着。
有天晚上,我刷手机时,忽然看到陈明点赞的一个短视频——画面里是茫茫的林海雪原,雪没到膝盖,五个穿着五颜六色羽绒服的女士笑着闹着,中间站着的正是陈明,他们都戴着红围脖。陈明举着手机,脸上满是笑意。视频的发布者网名叫“雪羊”。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下子就想到了白雪。犹豫了几秒,我在评论区敲下一行字:“党代表洪常青,带领娘子军战斗在北国的林海雪原。”
没过几分钟,手机提示有新的回复。我点开一看,是“雪羊”发来的,只有五个字:“你是松柏。”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长春的秋天,风里飘着桂花香,长发姑娘笑着伸出手,说“欢迎欢迎”。时光好像绕了个圈,那些被遗忘的细节,忽然又清晰起来,像落在掌心的雪,凉丝丝的,却又带着点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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