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起断龙谷口的碎雪。我策马冲上山脊，远远望见顾言澈已率军列阵于谷前。他银甲映日，长枪在手，身姿挺拔如松。
“清欢！”他回头喊了一声，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
我勒紧缰绳，跃下马背，几步奔到他身旁：“敌军前锋呢？”
“刚退了。”他扫我一眼，“你来得正好。”
话音未落，赵靖策马而来，神色凝重：“将军，敌军似有撤退之意，但……他们的布阵有些奇怪。”
顾言澈眉头微蹙，我却已经蹲下来看地上残留的脚印与血迹。指尖轻轻抹过一滩未干的血渍，心头忽地一凛：“这是新伤，不是先前交战留下的。”
赵靖点头：“正是方才那队前锋所留。”
我站起身，目光落在远处的密林间，那里隐约可见几道烟尘腾起。“他们不急着退，反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顾言澈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一路赶来，先回营歇息。”
我嗤笑一声：“你是想让我当个摆设？”
他转头看我，眼神里藏着一丝疲惫和担忧：“我知道你能耐，可这里不是宫里，不是朝堂，是战场。”
我抬眼直视他，嘴角微微扬起：“那你更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那种躲在后方的人。”
他望着我许久，终是无奈一笑：“罢了，随你。”
我们并肩回到主营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仿佛整个边疆都被鲜血浸透。
进了大帐，帘子一落，外面的喧嚣便隔绝开来。烛火摇曳，映着他脸上的风霜与旧疤，我心头一酸。
“你瘦了。”我伸手抚他的脸。
他握住我的手，轻声道：“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问：“这些日子，你一个人撑着，累吗？”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若不是想着你会来，我大概早就倒下了。”
我仰头看他，忍不住笑了：“你这话说得，像极了戏文里的痴情郎君。”
他挑眉：“难道我不是？”
我也笑：“是啊是啊，你是天下最痴情的将军。”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语气柔软：“你来了，我就觉得稳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他说这些难得的情话，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涩。战场无情，我们都知道这一刻的温存，或许下一刻就会被战火撕裂。
“别总想着保护我。”我抬头看他，“我想和你一起扛。”
他看着我，眼中浮起笑意：“我知道。”
夜深时，我们围坐在沙盘前，仔细推演敌军动向。赵靖将近日所有情报一一呈上，顾言澈一边分析，一边用朱笔在地图上勾画。
“他们几次试探，都是从东侧小路绕行。”我指着一处地形，“这条路上林木茂密，最适合伏兵藏匿。”
顾言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安排了暗哨。但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几次都避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云逸尘最近有没有传来消息？”
“昨日一封密信。”顾言澈从案角抽出一封密函递给我，“说是有人高价收购一批毒药，疑似流向边境。”
我展开信纸细看，眉头越皱越紧：“这价格高得离谱，明显不是寻常商贩能出得起的。”
“你的意思是？”他看向我。
“敌人背后，可能另有势力。”我缓缓道，“他们不仅想要这片土地，还想借这场仗搅乱朝局。”
顾言澈眼神一冷：“萧婉仪？”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点头，“她不会甘心谢家掌握局势，而边疆一旦失守，皇帝必定震怒，谢家首当其冲。”
他沉默良久，忽然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笑了笑：“我想亲自去探一探。”
他立刻皱眉：“不行！太危险。”
我却不慌不忙：“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
他盯着我，眼神中满是抗拒，却也知道我一向说一不二。
“我会让赵靖带一支精锐随行。”我说，“而且，云逸尘那边也会配合调查这批毒药的来源。”
他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反对：“那你小心些。”
我点点头，随即翻出一张地形图铺开，开始标注可行路线。他坐在我身边，时不时插几句嘴，提醒哪里容易埋伏、哪条河冬季会结冰。
“你倒是比我还熟。”我笑着打趣。
他淡淡道：“我在这一线驻守五年，每一块石头我都认得。”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让人安心到骨子里。
我们一边讨论战术，一边将敌军可能的动向逐一排查。随着线索逐渐清晰，一个更大的阴谋轮廓也渐渐浮现。
“如果我没猜错，这支敌军的背后，不止一个势力。”我指着地图上几处关键点，“这几股势力各自为政，却又彼此牵制。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还在等一个契机。”
顾言澈沉吟：“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拖住他们，让他们无法达成一致，这场仗就有胜算。”
“对。”我点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混乱，让他们互相猜忌。”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谋士了。”
我耸耸肩：“没办法，谁让我身边有个武艺高强又聪明的将军呢？”
他轻笑：“你这是夸自己呢？”
“当然。”我理直气壮，“能把我调教成这样，你不也功不可没？”
他摇头失笑，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清欢，你真的长大了。”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是啊，那个初入宫门的小丫鬟，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监军。
“顾言澈。”我轻声唤他名字。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他轻笑：“怎么，突然感性起来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一定很值得依靠。”
他低头看我，眼中流露出几分柔情：“那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比以前更觉得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低沉而温暖。
帐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赵靖掀帘而入：“将军，敌军又有动静。”
我和顾言澈同时起身，快步走到沙盘前。
“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赵靖脸色凝重：“正在集结兵力，似乎是想连夜突袭。”
顾言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看来，今晚不能歇了。”
我整理了下衣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正合我意。”
他忽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小心些。”
“你也一样。”我回敬一句，“要是你死了，我可没人护着了。”
他笑出声，笑声未落，已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我紧随其后，迎着夜风踏入黑暗之中。
战鼓再度擂响，而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幕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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