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陶小香都没睡好。
不敢频繁翻身吵醒丈夫，她平躺着睁眼看着屋顶，内心充满忐忑。
早上醒来，看着丈夫跟婆婆兴致勃勃地把烙饼、水壶、钱票等东西装好。
陶小香挣扎着挽救：“要不，就不去了吧？这多费钱啊，大姑父说不定不在呢。”
阿毛母子停下手边的动作，双双望着陶小香。
婆婆转身把两个孩子推到陶小香面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他们从小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左邻右舍或者亲戚家不要的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孩子想想。咱们家改头换面的机会就这一次啊！”
两个孩子懵懂无知地望着妈妈，陶小香的内心坚定起来：“走，咱们进城。”
由于路不熟，夫妻两个一路问到了云城。中间还有人指错路，导致两人真的找到机械厂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太阳毒辣辣地照在脸上，阿毛擦了一把汗，点头哈腰地给门卫拿了一个菜瓜：“同志，沈青山现在在厂里吗？我是他的亲戚，有事找他。”
门卫看着瓜，把肚子里的疑问放下了，问阿毛姓名。
阿毛指了指陶小香：“你跟沈青山说，他媳妇家的侄女陶小香找他有事，他就知道了。”
门卫点点头，转身进去找人，不一会又出来了：“还真是不巧，沈同志去二厂修机器了，估计下午才会回来。你们要么在这等着，要么直接去他家问。”
阿毛嘴里发苦：就是因为不知道地址，才找到这的呀！
“同志，那您知道他家大概住哪里吗？”
门卫这下子直接把菜瓜还给了阿毛：“你到底是不是他家的亲戚？怎么连人家的地址都不知道？这菜瓜拿走，你们也不许在厂子门口等，赶紧走！”
夫妻俩没办法，只能挪动了位置，站在机械厂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商量。
陶小香热得快中暑了，弱弱地提办法：“要不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我去娘家问问，总能问到的。”
“不行，你才跟娘家闹别扭，人家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你想干嘛？已经到这了，咱们不能退缩。我刚看见附近有饭店的，咱们过去讨点水喝。”
贾大方最近春风得意，娶了媳妇，谣言也没了，中午突然就想吃点好的。
走到国营饭店大门口，看到有一对夫妻在门口喝水，看穿着就知道是乡下人，估计是来饭店讨水喝的。
心中鄙夷，贾大方理了理衣服，昂首挺胸进门。
就在进门的一瞬间，他听见那个男的说：“沈青山这王八犊子，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怎么就去别的地方了呢？”
贾大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脚步，带着点探究的意思问道：“沈青山？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
有个城里人主动跟自己说话，阿毛受宠若惊：“啊？我媳妇是沈青山媳妇娘家的侄女，今天过来是想让他收我做关门弟子的。”
关门弟子？
贾大方睁大了眯眯眼，提高了音量：“你在说什么瞎话？沈青山已经不收徒了，他有关门弟子的！”
陶小香不允许有人质疑自己丈夫，对着贾大方喷口水：“你谁啊你，我们又不认识，骗你干什么？我昨天在乡下听得清清楚楚，沈青山的儿子回村专门就是为了通知我娘家大哥下周一来厂里上班的。”
“真的？”贾大方不愿意承认，但心中却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的表现一直不太好，三级考核都没通过，再加上娶金妹的事情，师父已经好多天没给自己好脸色看了。
这个关门弟子肯定不能成！
再睁眼，贾大方换上了一副和善的模样：“其实我也是沈青山的徒弟，突然听见这个消息，太震惊了。相逢即是有缘，按照你说的，你以后可是我的师弟了，今天师兄就做东，请你们夫妻吃顿饭。”
阿毛跟陶小香对视一眼，都惊喜不已：有饭吃，还认识了沈青山的一个徒弟，这下就不愁找不到人了。
第一次进饭店，阿毛夫妻俩拘束极了。贾大方安慰他们：“你们放松一点，这地方不吃人的，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来来来，喝酒。”
几杯黄汤下肚，阿毛被贾大方哄得都不知道方向了，把事情全抖落出来。
贾大方越听，眉头越皱，最后直接摇头：“你们这事不好办呐。我师父这人我清楚，虽然看起来随和，但是非常认死理。现在他就选中了你大哥，估计是不会收你当弟子的。”
陶小香急了，都到这了，难道真的要灰溜溜地回村吗？要是丈夫成了城里人，这国营饭店，她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哪会像现在这样不自在。
舔了下嘴唇，她祈求贾大方：“师兄，你得帮帮忙啊，麻烦你跟我大姑父说点好话，把我男人收了吧。我男人可比我大哥能干多了。”
贾大方心中冷笑，面上却很为难，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阿毛注意到贾大方的神情，赶紧拿起酒瓶给贾大方倒上：“师兄，你有什么为难的，你说。出了事，我顶着，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贾大方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起自己的办法：“如果你们大哥下周一就能来上班，那说明厂子里的手续已经办妥了。人事科只知道我师父要收徒弟，他们可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招的是谁。
我就想，趁中午我师父还没回来，你们现在就去人事科把手续办完。这样，哪怕我师父心里不开心，你们也是厂里的工人了。就算我师父不想教你们，你们还可以去跟其他师傅学啊。你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进厂而已，那进厂之后跟着谁学，这不重要吧？”
阿毛夫妻的眼睛越听越亮，最后都要拍桌子了：“师兄，你这办法实在是太好了，咱们吃完饭就去那什么人事科！”
贾大方端起酒碗提前向阿毛祝贺：“我能把你们带到人事科去，但后面就靠你们自己了。有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沈青山让你们来办手续的。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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