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药庐的丹房飘着焦苦药味，三盏青铜灯台悬在丹炉上方，将帝临天眼下的青黑映得更深。莫老半靠在竹榻上，掌心按在胸口，每声咳嗽都带着齿轮摩擦般的异响——那是赤鳞蜥浊气侵蚀肺腑的征兆。三日前从废矿带回的十二具人傀已陷入昏迷，后颈的齿轮符文虽被苍雷剑击碎，体内残留的异世浊气却像活物般啃噬着经脉。
“普通清浊丹只能延缓三日。”莫老颤巍巍指向丹炉，炉中血灵果的残渣正泛着暗紫微光，“赤鳞蜥血里混着异世机械核心的浊气，你在废矿看见的齿轮符文……”他忽然盯着帝临天胸口的雷罚神纹，浑浊的眼瞳亮起，“神纹能吸收浊气，若用神血为引，说不定能炼出破厄之丹！”
莫雨柔手中的狼毫在羊皮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痕：“可神纹是帝大哥的本源之力，上次在血池透支神纹，您的伤口至今未愈……”她望向帝临天左臂，三道赤鳞蜥黏液造成的灼伤仍在渗血，每道伤痕边缘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齿轮黑影——那是异世浊气的残留。
帝临天凝视着星盘，盘面上的异世大陆轮廓在神纹共鸣下微微发烫。废矿铁箱里的青铜齿轮此刻就藏在丹房暗格，齿轮凹槽与上官家主令的契合度，让他不得不怀疑父亲当年带回的半块星盘，或许正是破解机械教阴谋的关键。他咬破指尖，精血滴在丹炉上的瞬间，炉身刻着的二十八宿纹路突然全部亮起，将血灵果残渣卷成赤红漩涡。
“以血祭纹，以纹引雷！”莫老撑起身子，往炉中投入三株龙首草，“当年你父亲在轩辕秘境与人傀交手，留下的笔记里提过‘雷罚可破机械邪祟’……”话未说完，丹炉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炉盖缝隙窜出金红双色的火苗，在天花板映出巨幅雷罚神纹的投影。
莫雨柔数着丹炉震动的次数，掌心沁出冷汗。这已是第三十六次开炉，前三十五次要么丹炉炸裂，要么丹药变成毫无灵性的死丹。当她数到第十七声震动时，丹香突然变得尖锐，像万千银针扎向识海——这是引动天地雷劫的征兆。
“劫云在丹房上空凝聚！”她掀开窗帘，只见三寸宽的天井外，铅灰色云团正以丹炉为中心疯狂旋转，云缝间隐现细小的雷蛇。帝临天的神纹光芒此时已笼罩整座丹房，他突然发现血灵果的红光在神纹中勾勒出齿轮轮廓，与星盘上异世大陆的齿轮状山脉完美重合。
“不对，这不是普通丹劫！”莫老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赤鳞蜥浊气在引动异世雷劫，炉内的符文在重构人傀核心！”他指向丹炉，炉壁上的“破厄”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齿轮纹路，每道笔画都在吸收帝临天的精血。
帝临天感觉有根细针扎进识海，眼前闪过废矿人傀后颈的符文、东方家请帖上的狼头纹、还有上官青云密室里那半块染血的家主令。他咬碎舌尖保持清醒，神纹化作锁链缠住即将崩溃的丹炉，突然听见莫雨柔惊呼：“丹形要散了！”
炉内的药液正在沸腾，十二滴赤金色液滴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齿轮转动的虚影。帝临天突然福至心灵，将星盘按在丹炉上，神纹顺着星盘纹路注入药液——他在废矿见过的异世坐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药液中凝结。
“轰！”
丹炉不堪重负轰然炸裂，碎成十二块的炉盖被神纹托住，如莲花般绽放。悬浮中央的丹药通体赤红，表面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雷纹，每一道雷纹都精准勾勒出星盘上异世大陆的海岸线。莫老颤抖着伸出手掌，丹药自动落入他掌心，表面的雷纹突然与他后颈未褪尽的齿轮符文相撞，激发出刺耳的蜂鸣。
“雷劫丹……真的成了。”莫老老泪纵横，“此丹以神纹为骨，雷劫为魂，不仅能中和赤鳞蜥浊气，还能短暂唤醒被操控的灵智——当年机械教在异世用‘机械降神’奴役凡人，靠的就是切断灵智与肉身的联系，这丹香能暂时接上那根断弦！”
帝临天却盯着丹药表面逐渐浮现的星界坐标，与他在废矿铁箱里看到的青铜齿轮纹路分毫不差。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丹药贴近星盘时，盘面上原本模糊的异世大陆轮廓突然变得清晰，甚至能看见中央大陆上耸立的齿轮状巨塔——那是机械教宗的“神座”。
“雨柔，把上次从东方家探子身上搜出的赤鳞蜥血拿来。”他接过丹药，指尖神纹轻轻触碰，丹药表面立即泛起排斥性的雷光。莫雨柔从玉瓶中倒出一滴黑红色血液，刚滴在丹药上，血液便发出滋啦声响，化作缕缕灰烟，露出底下蠕动的金属颗粒——正是人傀体内的齿轮核心碎片。
“这些碎片在吸收凡人的精魄。”帝临天捏碎颗粒，神纹金光中，颗粒竟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机械教在人傀后颈刻的坐标，其实是异世的‘灵智锚点’，他们想通过血池把凡人炼成能在两界穿梭的容器……”他突然想起废矿铁箱里的青铜齿轮，每个齿轮上都刻着不同的坐标，“而雷劫丹能摧毁这些锚点，让灵智暂时夺回肉身。”
莫雨柔的笔在羊皮纸上飞速记录，忽然抬头道：“东方家的拍卖会就在三日后，他们要拍卖的赤鳞蜥血精，说不定就是用来稳固这些锚点的核心。如果在拍卖会上让服用过血精的权贵发作……”她眼中闪过冷光，“那些被操控的高官显贵，会当场撕咬东方家的人，就像废矿里被唤醒的莫氏子弟。”
丹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上官家的药童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个木盒：“帝公子，苍澜城传来消息，东方家在聚宝阁地下三层设了‘人傀展示区’，说是从异世运来的‘活兵器’，入场者必须服用‘赤鳞蜥血露’才能参观。”
帝临天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半片染血的齿轮——正是前日在城门口被刺杀时，从杀手后颈扯下的。齿轮断口处的符文，与雷劫丹表面的星界坐标完全吻合。他忽然握紧丹药，神纹在丹炉碎片上勾勒出拍卖会的布局图，每一个标注“赤鳞蜥血池”的位置，都对应着星盘上异世大陆的浊气节点。
“莫老，这丹能维持多久灵智？”他望向仍在调理内息的老者。
“最长三个时辰，取决于服用者被浊气侵蚀的程度。”莫老突然盯着帝临天的胸口，“但你每次催动神纹融入丹药，神纹都会暗淡三分。上次在废矿引动雷石，你用了三成神纹之力，刚才炼丹又耗了两成……”他欲言又止，“临天，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过度使用神纹沟通星界，才……”
“我知道。”帝临天打断他，指尖抚过星盘边缘的缺口，那里还留着父亲临终前的血痕，“但现在整个苍澜城的权贵都在服用赤鳞蜥血，等拍卖会那天，机械教说不定会启动‘机械降神’仪式，把这些人变成第一批穿梭两界的人傀。”他望向莫雨柔，后者正把雷劫丹磨成粉末，混入特制的香灰，“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在仪式启动前，让所有被浊气侵蚀的人恢复灵智，撕开东方家的伪装。”
丹房外的劫云不知何时散去，月光透过天井照在丹炉碎片上，映出帝临天倒映在碎片中的身影——胸口的雷罚神纹中央，隐约浮现出与雷劫丹相同的星界坐标。莫雨柔忽然指着碎片惊呼：“帝大哥，你的神纹在和丹药共鸣！”
他低头看去，神纹光芒正顺着丹炉碎片的纹路蔓延，每一道光芒都精准连接着星盘上的异世坐标。废矿铁箱里的青铜齿轮、上官家主令的缺口、雷劫丹的纹路，此刻在他识海中连成一片，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齿轮状星界通道——而他的神纹，正是这通道的钥匙。
“原来如此。”帝临天喃喃自语，“父亲当年带着半块星盘来到凡界，就是为了阻止机械教打开通道。而我的神纹，不仅能破人傀，还能……”他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星盘，盘面中央的异世大陆轮廓正在吸收丹香，原本灰暗的齿轮山脉，竟泛起了极淡的金光。
莫老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黑血里竟混着细小的齿轮碎片。帝临天急忙将半枚雷劫丹渡入他口中，神纹金光顺着经脉游走，竟看见老者丹田处缠着根细小的金属触须——正是在废矿赤鳞蜥体内见过的那种。
“他们早就开始了。”莫老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从十年前莫氏开始有人‘意外失踪’，到三年前东方家突然垄断赤鳞蜥贸易，机械教的浊气渗透从来没停过。临天，你在拍卖会看见的赤鳞蜥血精，怕是用莫氏子弟的心头血温养的，那些血精里，藏着所有被炼成‘人傀容器’的坐标……”
丹房陷入寂静，只有丹炉碎片冷却时的噼啪声。帝临天望向窗外，苍澜城的方向飘着几盏东方家的狼头灯笼，灯火中隐约带着齿轮转动的虚影。他握紧手中的雷劫丹，丹药表面的雷纹突然与他神纹同步闪烁，仿佛在呼应即将到来的风暴。
“三天后，聚宝阁顶楼。”他忽然勾起嘴角，指尖在星盘上点出七处坐标，正是拍卖会七个赤鳞蜥血精的存放点，“当东方荣耀敲响拍卖锤时，我们就让所有被浊气侵蚀的人，亲眼看看他们奉为上宾的‘异世神物’，究竟在他们体内种下了怎样的齿轮。”
莫雨柔将最后一炉掺着雷劫丹粉末的香灰封入瓷瓶，抬头时正对上帝临天眼中的雷光。她忽然想起在废矿看见的场景——他站在血池中央，神纹如烈日般照亮整个矿洞，那些被唤醒的莫氏子弟，在他身后如同被晨光唤醒的冻土。
“帝大哥，”她轻声道，“你说雷劫丹表面的纹路，和星盘上的异世大陆一样。如果丹香能顺着坐标影响那边……”
“或许，我们能反过来。”帝临天打断她，指尖划过星盘上的齿轮巨塔，“机械教想把凡界变成异世的傀儡，那我们就用他们的‘神纹’，在他们的神座上，炸出第一道裂痕。”
丹房内，三盏青铜灯突然同时爆亮，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对抗齿轮阴影的光网。窗外，不知何处传来赤鳞蜥的低吟，却在接近上官药庐时，被丹香中的雷劫之力震成齑粉。一场以丹道为刃、神纹为盾的硬仗，正随着雷劫丹的成型，拉开了最关键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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