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加班到深夜十一点。
外面下过一场雨,湿漉漉的马路上反射着路灯的光。
空气里一股子土腥气。
我推着自己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从公司里出来,全身上下都透着疲惫。
这条回家的路骑了几年了,闭着眼睛我都能骑回去。
只是今天晚上却感觉格外的安静,安静得有点瘆人。
骑到中山路那段,两边的梧桐树长的特别茂盛,完全遮盖住了路灯的光线,让这条路上暗沉沉的。
就在我路过旁边废弃的纺织厂门口时,自行车猛地一沉,有人坐上了我的后座。
我下意识地捏了闸,头皮有点发麻。
这鬼地方,这个点,哪来的人?更没听见脚步声,也没见人从旁边出来啊。
还没有等我完全回头,一只冰凉的手就搭上了我的左肩,那温度冷得我差点跳起来。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根响起,呼出的气息也是冰冷的:“去殡仪馆。”
我僵着脖子,一点点扭过头。
后座上确实坐了一个女人,一身红得扎眼的连衣裙,裙子湿透了,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单薄的身体。
长长的头发,黑得像墨,一绺一绺地淌着水,就那么垂着,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惨白的下巴尖。
水滴顺着发梢往下滴答,落在我后车架上,声音清晰得让人心慌。
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指甲很长,手掌没什么血色,微微泛着青。
指尖用力地抠进我肩胛骨附近的肉里,隔着层衬衫,尖锐的痛感无比真实。
“去殡仪馆。”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又轻又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心里直发毛,一个念头疯狂叫嚣着让她下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脚自己就蹬起了踏板。
自行车重新动了起来,比平时沉了不少,尤其是后轮,像是驮着一个实心的铁疙瘩。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浑身肌肉绷得死死的。
肩胛骨上,被她指甲抠住的地方,一阵阵发麻,这股麻意还丝丝缕缕地往心里钻。
她能是“人”吗?
这念头一起,冷汗就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我不敢跟她说话,甚至不敢大口喘气。
只能听着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还有她身上持续不断的滴水声。
嗒,嗒,嗒。
每一下,都滴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就这么骑了大概七八分钟,拐过人民路口,前面就是个公交站。
正好,一辆夜班103路公交车打着转向灯,慢吞吞地进了站,接着又慢吞吞地启动,从我旁边超了过去。
就在公交车庞大的车身与我平行时,公交车的车轮碾过路边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
“哗啦!”
一大片混着泥的积水,被车轮猛地卷起,劈头盖脸地朝我这边溅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闭眼扭头躲闪,冰凉的水花拍在脸上、胳膊上。
也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
水花落下,我抹了把脸,惊魂未定地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朝身后看去。
后座空了。
刚刚那个女人,不见了。
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消失得也无影无踪。
只有后座的坐垫上,留下一滩不规则的水渍,在路灯的照射下,暗暗地反着光。
还有肩胛骨处,残留着被冰冷指甲用力抠过的触感。
我一只脚撑着地,将自行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一股说不清的寒意爬满全身。
她就这么消失了?
在那辆103路公交车路过的一瞬间?
呆坐了几分钟,我才魂不守舍地蹬车回家。
一路上,后背凉飕飕的,总感觉她还在暗处盯着我。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推送的新闻提示音吵醒。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顺手点开了本地新闻头条。
加粗的黑体标题格外刺眼——“昨日夜晚十点,殡仪馆灵车失控撞毁,车内遗体丢失”。
我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全无,手指有点抖地点开了详情。
报道上说,昨天晚上十点,一辆从城西医院开往殡仪馆的灵车,在拐弯处为了避让一辆强行超车的私家车,失控撞上了路边护栏,车厢后部受损严重。
重点是,运载的一具女性遗体,在事故后不翼而飞。
警方已介入调查,但目前尚未找到任何线索。报道旁边还配了张打了马赛克的事故现场图,惨烈的程度无法直视。
灵车事故……失踪的女性遗体……
昨晚湿透的红裙,滴水的长发,冰冷的手指,还有她不容置疑的“去殡仪馆”……
我拿着手机,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从头凉到脚。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脏狂跳起来。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跑出门,来到楼下的一个角落里。
昨晚回来,自行车就被我随手停在那里了。
我死死盯着那辆自行车,后座那滩水渍已经干了,留下一点不太明显的痕迹。
视线下移。
我的目光凝固在车前的塑料车篮里。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衣服。
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正是那件红得刺眼的连衣裙。
我愣在原地,不敢靠近那辆自行车,更不敢去碰车篮里叠得工工整整的红裙子。
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块凝固的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恐惧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连滚带爬地退回了屋里,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
公司里,同事跟我说话我都反应慢半拍,眼前总晃动着那件红裙子和女人滴水的长发。
下班时,看着依旧停在角落里的自行车。
我绕了一个大圈,心惊胆战的避开它回了家。
夜里,我睡得特别不安稳。
朦胧中,总觉得肩胛骨处被女人指甲抠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又冷又麻。
耳边频繁的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那句冰冷的“去殡仪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再次点开了那条新闻。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锅了。除了各种猜测和惊恐的留言,有一条被顶到热评的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个自称是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匿名用户透露,失踪的女尸并非意外死亡。
她生前的遭遇极其悲惨,据说是被谋害的,怨气极重。
而且,尸体失踪时,身上穿的就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红色……
枉死之人穿着红,民间传说这是要化厉鬼的!
我的手脚冰凉,差点握不住手机。
那条裙子还在我的车篮里!我必须把它处理掉!
趁着天色刚亮,楼道里还没人,我找了个黑色的大垃圾袋,屏住呼吸,颤抖着走向自行车。
车篮里,红色连衣裙依旧刺眼。
我闭着眼,用两根手指捏起裙子,迅速塞进垃圾袋,打了个死结。
我不敢把它扔在小区垃圾桶,生怕它再以什么诡异的方式回来。
我骑着共享单车,跑到几公里外的一个大型垃圾转运站,像扔炸弹一样把黑袋子扔进了压缩箱里。
看着垃圾车将压缩箱里的东西运走,我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我太天真了。
当天晚上,我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这一次,她没有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而是站在一片浓雾里,依旧穿着那身湿透的红裙,长发遮住她的脸。
她抬起手,指向我,她没有说话,四周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是直勾勾的瞪着我。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愤怒,一股滔天的怒意。
“我的……裙子……”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心脏狂跳不止,迸发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我鬼使神差地披上衣服,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楼下,我那辆停放在角落里的自行车,车篮的位置,在清冷的月光下,隐约有一团模糊的红色。
不……不可能!
我冲下楼,跑到自行车旁。车篮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落叶。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精神过于紧张所产生的幻觉?
我稍微安心,转身准备回去。
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车轮的钢圈。
那里,整齐地缠绕着一圈细细的红色丝线,像是从衣服上拆下来的,鲜红欲滴。
我的血一下子凉透了。
它回来了!或者说,它根本就没离开过!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诡异的纠缠变本加厉。
有时我会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一绺湿漉漉的黑长发;
有时半夜醒来,会听到门外有指甲轻轻刮擦门板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我肩胛骨处的麻木和寒意越来越重,甚至在皮肤上浮现出几个淡淡的青紫色指印。
我快要被逼疯了。
我知道,她被激怒了。因为我扔掉了她的裙子。她缠上我了。
逃避和丢弃没有用。
我必须面对她。
又是一个深夜,我被萦绕在耳边的滴水声和肩胛骨的剧痛折磨得无法入睡。
窗外月光明亮。
我坐起身,看着窗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对着空气说:“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下降。滴水声也停止了。
四周一片死寂。
然后,一个冰冷的气息吹拂在我的后颈。
一个飘忽的女声,带着无尽的哀怨和一丝急切,再次清晰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执念的倾诉:
“……送我……回家……”
“他们……拿走了……我的东西……在……桥下……”
声音断断续续。
回家?桥下?拿走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新闻里提到,发现失控灵车的地方,附近有一座废弃的老石桥。
难道她的执念并非是无故滞留,而是有什么未了之事,或者有什么属于她的重要东西被拿走了,导致她无法安息?
所以她才会找上遇到的我,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甚至“强迫”我去帮她?
我看着窗外冰冷的月光,又摸了摸肩上那越来越清晰的青紫指印。
恐惧依然存在着,但是一种奇怪的明悟也浮上了心头。
躲避解决不了问题。
要想结束这场噩梦,或许,我真的得去那座桥下看看。
那座老石桥,已经年久失修,早就不通车了。
天亮后,我请了假。
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骑上缠绕着红线的自行车朝着城西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自行车就像是我和她之间的契约凭证。
越靠近郊区,空气变得越沉闷。
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拐上一条坑洼不平的旧路,骑了大概半小时,一片荒凉的河滩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河水浑浊不堪,水流缓慢,岸边杂草丛生。
一座灰白色的石桥孤零零地横跨在河上,桥身上布满了苔藓和裂缝,桥头立着“危桥,禁止通行”的牌子。
这里就是安济桥。
我把自行车停在远处,深吸一口气,踩着膝盖高的杂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桥洞。
阳光被桥身遮挡,桥下阴森发凉,一股混合着淤泥和腐烂水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桥洞很大,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阴暗潮湿。
墙壁上是斑驳的水渍和乱七八糟的涂鸦。
地上散落着碎石、破烂的编织袋和一些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垃圾。
河水在这里几乎静止,靠近岸边的浅水区淤积着黑乎乎的泥沙。
东西?什么东西?她没有说清楚,我该从哪里找起?
我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光束在昏暗的桥洞里来回扫射。
每一处不寻常的痕迹都会让我心惊肉跳。
光线掠过水面,我看到水下靠近桥墩的淤泥里,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是错觉吗?
我凑近了一些,强忍着那股臭味,眯着眼仔细看。
那个东西半埋在黑色的淤泥里,只露出一个小角,在手机光线下,泛着一种金属的光泽?
这不像是普通的垃圾。
难道……
也顾不得脏了,我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根断掉的树枝,伸长了胳膊,费力地去够它。
树枝探入冰凉粘稠的淤泥,搅动起一连串浑浊的气泡。
拨弄了好几下,终于,东西松动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往岸边拨。
“哗啦”一声,一个不大的物件被我拨到了浅水处。
我弯下腰,忍着恶心,将它捞了起来。
东西入手冰凉有些沉,上面沾满了黑泥。我在相对干净的水里晃了晃,勉强洗掉表面的淤泥。
是一个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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