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黎玄澈怀里，后背抵着他心口，能清晰听见他灵力运转时如闷雷般的心跳。
四周没有光线，没有风，甚至没有空气流动的触感，仿佛整个人被塞进了一团凝固的棉絮里，连呼吸都带着说不出的滞涩。
\"醒了？\"黎玄澈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下巴蹭过她发顶，\"刚才空间乱流冲击灵海，你晕了半刻。\"
慕星黎撑着他的肩坐直，这才看清周围——上下左右都是灰蒙蒙的雾，没有天，没有地，连两人的影子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方才记忆回廊崩塌时那道裂缝还悬浮在前方，像一道被撕开的黑布，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芒，每颤动一次，空气里就多出几分令人作呕的腥甜。
\"这不是虚界。\"黎玄澈抬手接住一缕飘近的灰雾，指腹刚碰到那团雾气，便腾起一缕青烟，\"虚界再混沌，也有灵气流动的轨迹。
这里......\"他垂下手，瞳孔深处浮起少见的郑重，\"是命运之外的空间。\"
命运之外。
慕星黎喉间发紧。
前世她被慕华安推下忘川时，曾听邪修说过这个词，说是连天道都不愿涉足的\"无主之地\"。
可那时她只当是疯话，此刻亲身体验，才知何为真正的\"空无\"——没有修炼体系，没有因果法则，连她刚觉醒的九尾血脉都像被浇了盆冷水，灵力流转比寻常时候慢了三成。
\"我试试用灵识探路。\"她闭起眼，将神识如蛛网般撒向四周。
可寻常能延伸千里的感知，在这里刚出去三丈就被截断，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不对劲。\"她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黎玄澈衣袖，\"我感知不到任何熟悉的规则痕迹，连五行灵泉的气息都淡得几乎要消失。\"
黎玄澈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渡来一股温热的狐族灵力：\"这里不属于修仙界的任何一重天。\"他另一只手取出一枚暗金色符印，符面刻着九尾交缠的纹路，边缘还沾着极淡的血渍，\"但我们必须找到出口——否则会被永远困在这片'空无'里，灵识逐渐溃散成灰雾。\"
慕星黎盯着那枚符印，突然想起白璃消散前说的话。
当时那道残影指着她眉心金纹，说\"九尾血脉是守护时空秩序的钥匙\"，难道这符印......
\"这是九尾一族最后的'归源印记'。\"黎玄澈似乎看穿她的疑惑，将符印轻轻贴在她眉心，\"能引导你与血脉源头共鸣，寻找命运锚点。\"符印刚贴上皮肤，慕星黎便觉得眉心一烫，像是被火灼了一下，紧接着有暖流顺着经脉窜遍全身。
她分明没运功，体内的五行灵力却自动流转起来，金、木、水、火、土五团灵泉在丹田翻涌，最后汇集成一道细弱却清晰的牵引力，从正前方的灰雾里传来。
\"跟我来。\"黎玄澈揽住她腰，顺着那牵引力迈步。
两人每走一步，脚下的灰雾便翻涌成漩涡，像是某种存在在抗拒他们的靠近。
慕星黎能感觉到，随着距离裂缝越来越近，那道牵引力也越来越强，甚至连她尾椎骨处的九尾血脉都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虚空召唤她。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不是人声，更像是无数块碎玉同时坠入深潭，带着刺骨的凉意直往耳朵里钻。\"你们不该踏足此地......\"声音先是模糊，渐渐清晰起来，\"命运早已终结。\"
慕星黎脚步一顿，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声音不像是从外界传来的，倒像是有人直接在她识海里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侵蚀性，她甚至能看见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画面——慕华安举着染血的匕首，凌霄仙尊站在他身后冷笑，自己跪在忘川边，血顺着指尖滴进忘川，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黑色的雾。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脑海里的幻象。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也浮着一层淡金，显然也在抵抗那声音。\"这是精神攻击。\"他握紧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别被幻象迷惑，那声音在动摇我们的道心！\"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前世的痛、重生后的辱、与黎玄澈并肩时的暖，这些记忆突然在脑海里翻涌，反而成了最坚固的盾牌。
她能感觉到，那道声音试图往她灵海里钻的力道弱了几分。\"这不是命运的声音。\"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笃定，\"是有人篡改了它！\"
话音未落，她眉心的归源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九条狐尾从身后翻卷而出，每一根都凝着星芒，在空中划出九道金色弧光。
慕星黎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借着这股痛意催动全部灵力——她能感觉到，九尾血脉里沉睡的力量被彻底唤醒，像一团火，将那道侵蚀识海的声音烧成了灰烬。
\"轰——\"
前方的灰雾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扇泛着银芒的光门。
光门后隐约能看见千幻神宗的琉璃瓦顶，还有她熟悉的青竹峰轮廓。
慕星黎眼眶一热，刚要迈步，却被黎玄澈一把拉回身后。
\"小心。\"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死死盯着他们方才过来的方向。
慕星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道原本悬浮的裂缝正在剧烈收缩，从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面容被黑雾笼罩，唯有无底洞般的双眼泛着幽光。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男人的右手——那只方才在记忆回廊里差点碰到她面门的手，此刻正虚虚按在光门上方，指尖渗出的黑雾正一点点腐蚀光门边缘。
\"快走！\"黎玄澈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转身迎向那道身影。
他的九尾完全展开，每一根狐毛都凝着毁天灭地的灵力，\"我挡住他，你先回现实！\"
慕星黎踉跄着冲向光门，可就在她即将跨进去的瞬间，后背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
她本能地侧身，却还是慢了一步——一只苍白的手掌穿透她的护体灵光，结结实实地按在她右肩。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慕星黎转头，看见那只手的主人——是方才裂缝里的男人，此刻他的黑雾已散，露出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她咬牙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他的指尖开始渗出黑血，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淌，所过之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慕星黎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这黑血疯狂吞噬，连九尾血脉都像是被浇了盆冰水，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星黎！\"黎玄澈的怒吼从身后传来。
慕星黎看见他正与另一道黑影缠斗，显然那男人还有同伙。
她咬了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光门边缘——
下一秒，天旋地转。
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青竹峰的竹床上。
窗外月光正好，映得案头的《千幻录》泛着银边。
可她右肩的痛意还在，那男人的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更让她心悸的是，她分明看见，床头的铜镜里，自己的影子正咧开嘴，露出一个与那男人如出一辙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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