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振翅时带起的风掀起慕星黎的衣摆，她垂眸看向下方逐渐缩小的誓愿峰，黎玄澈的身影已变成一个淡金小点，却仍在仰头望着她。
方才那声带着腐血气息的怒吼还在耳畔回响，她能感觉到龙鳞下传来的震颤——那不是巨龙的恐惧，更像是某种本能的警惕。
\"苍渊秘境......是何处？\"她侧首问向身侧的白璃。
白璃的青锋剑斜倚在臂弯，剑脊上凝结的冰晶小兽正随着他的动作轻颤，像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这位原九尾之主抬眼时，眼底沉淀着千年岁月的沉郁：\"远古神魔交战时，这里曾是最后的战场。
神血浸透山岩，魔骨埋入深渊，连时间都在这里撕出了裂缝。\"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巨龙右目翻涌的黑雾，\"传闻那裂隙里锁着被遗忘的力量，也锁着......未竟的执念。\"
慕星黎的指尖无意识抚过掌心的寒晶，前世被背叛时的灼痛突然涌上来——那时她也以为自己握着足以对抗命运的力量，却不知所谓\"力量\"不过是他人棋盘上的诱饵。
而此刻，寒晶贴着皮肤的凉意与血脉里的躁动交织，让她想起黎玄澈为她布结界时，指尖拂过她眉骨的温度。
\"你现在的状态不宜冒险。\"黎玄澈的传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他惯有的清冽，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慕星黎抬头，正撞进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即便隔着数十丈距离，她仍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的指尖掐着掌心，淡金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那是神族血脉被强行压制的迹象。
\"若不揭开这些秘密，我们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枷锁。\"她望着他，声音轻得像落在龙鳞上的晨露，却带着前世血洗山门时的决绝，\"你说过，我不是棋子。
那便让我亲自掀了这棋盘。\"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欲言又止。
白璃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青锋剑嗡鸣一声，剑身上的冰晶小兽突然睁开双眼，泛着冷冽的光：\"她的神魂虽弱，血脉却在沸腾。\"他看向慕星黎，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当年九尾一族的小殿下，也是这样咬着牙往龙潭里跳的。\"
巨龙的龙吟打断了对话。
它缓缓降落，龙背平展如镜，每一片鳞甲都泛着鎏金光泽，却在靠近慕星黎时自动凹陷出一道浅痕，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座椅。\"唯有九尾之后可入秘境。\"它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古老契约的威严，\"其余之人，将被排斥。\"
慕星黎的瞳孔微缩。
她转头看向黎玄澈，后者的脸色瞬间冷如霜雪——他早该想到，苍渊秘境的限制不会轻易松动。
白璃的指尖在剑鞘上叩了三下，冰晶小兽\"啪\"地碎裂成星芒：\"看来，只能由你一人前往。\"
\"不行。\"黎玄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他抬手间，一道青色符文从指尖跃出，在空中勾勒出九尾狐的轮廓。
那图腾越变越大，最终化作与他等高的虚影，连衣袍上的云纹都与本尊分毫不差。\"这是'灵契分影'。\"他的指尖按在虚影额心，淡金血脉顺着纹路蔓延，\"我以神族之力留一缕分身随你入内。\"虚影转头看向慕星黎，眼中的温柔与本尊如出一辙，\"这样，你不是一个人。\"
慕星黎望着那道虚影，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她独自咽下所有背叛时，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没有；今生不过短短几载，却有人愿意为她违背族规，以神魂为引，将最珍贵的分身系在她身边。
她伸手触碰虚影的手背，触感凉得像雪，却让她想起黎玄澈为她渡灵力时，掌心的温度。
\"师尊......\"她的声音发颤。
黎玄澈却打断她，指节轻轻叩了叩虚影的后颈：\"它能感知你的痛，却伤不了半分。\"他看向巨龙，目光如刃，\"若这秘境敢伤她，我便拆了它的所有封印。\"
巨龙的双目中金芒大盛，却未反驳。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上龙背。
龙鳞贴着她的鞋底，带着太阳晒过的温度，像极了黎玄澈总披在她肩上的那袭狐裘。
虚影紧随其后，在她身侧站定，连呼吸的频率都与本尊一致。
\"走。\"她对巨龙说。
巨龙长啸一声，振翅直上云霄。
下方的誓愿峰迅速缩小成一点，云雾在身侧翻涌如浪。
慕星黎望着身侧的虚影，忽然伸手勾住它的衣袖——即便知道这只是分身，她仍贪心地想要抓住这份温暖。
虚影低头看她，唇角扬起与黎玄澈如出一辙的弧度：\"怕了？\"
\"不是怕。\"她望着越来越近的天际裂隙，那里漂浮着细碎的光片，像被揉碎的星河，\"是怕你......又为我涉险。\"
虚影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顶：\"傻阿黎。\"它的声音里带着本尊的低哑，\"你在的地方，从不是险地。\"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慕星黎猛回头，只见誓愿峰的深渊裂隙如蛛网般蔓延，墨绿色雾气翻涌着冲出，其中那对猩红眼睛比之前更亮，像两团烧不尽的鬼火。
黎玄澈与白璃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前者周身金光大盛，正以神族之力压制雾气蔓延；后者的青锋剑已出鞘，冰晶顺着剑锋凝结成锁链，狠狠扎进地缝。
\"契约......尚未终结......\"那道腐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交出......九尾......\"
巨龙的龙身剧烈震颤，右目的黑雾几乎要吞噬金芒。
慕星黎能感觉到血脉里的躁动变成了灼烧——那是来自远古祖先的警告。
她握紧虚影的手，能清晰感知到分身传来的紧绷：\"师尊？\"
\"是封印松动了。\"虚影的声音沉下来，\"当年镇压此处的，是九尾一族的血誓。
如今......\"它没有说完，但慕星黎已明白——她的血脉觉醒，打破了某种平衡。
天际裂隙就在前方，漂浮的光片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巨龙发出最后的龙吟，龙首猛地扎进漩涡。
慕星黎的耳中响起风声的尖啸，她望着下方越来越远的誓愿峰，望着那两团在黑雾中挣扎的金光与冷白，忽然想起白璃说过的话：\"远古战场里，锁着未竟的执念。\"
或许，那些执念，从不是神魔。而是......
\"轰——\"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等她再睁眼时，巨龙已停在一片虚空之中，前方的裂隙正吞吐着幽蓝光芒。
而在他们身后，誓愿峰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咆哮，整座山峰都在震颤，仿佛有什么被囚禁了万年的存在，终于挣断了最后一道锁链。
慕星黎望着那裂隙中涌出的幽蓝光芒，又回头看向逐渐消失在云雾中的誓愿峰。
她能感觉到分身的手在她掌心收紧，像在无声承诺。
而血脉里的灼烧感，此刻却变成了某种牵引——像母亲在召唤迷路的孩子。
\"进去吧。\"虚影轻声说。
慕星黎深吸一口气，松开龙鳞，朝着裂隙迈出一步。
幽蓝光芒瞬间包裹住她的身影，在彻底被光芒吞没前，她听见下方传来黎玄澈的声音，穿透了空间的屏障：\"阿黎，无论里面有什么......\"
\"我都在。\"
光芒笼罩的刹那，慕星黎仿佛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血色的战场，垂首的九尾，还有一双与黎玄澈如出一辙的眼睛，在黑暗中轻轻闭合。
而在她身后，那道幽蓝裂隙突然泛起血色纹路，像被鲜血浸透的丝绸。
巨龙右目的黑雾彻底吞噬金芒，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誓愿峰下，墨绿色雾气中，那对猩红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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