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还在吹，但沙尘已经落定。
倩儿睁开眼，掌心不再发烫，那股奇怪的共鸣也消失了。她低头看了看手指，又抬头望向远方。星辰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斩月剑收在鞘里，身影笔直得像一根铁柱。
乐天躺在地上，琵琶横在胸口，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贝贝趴在他肚子上，耳朵一抖一抖的，尾巴尖偶尔亮一下。碧落仙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玉简，眼睛盯着上面的文字，眉头时松时紧。
“两个时辰到了。”星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动了。
乐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胳膊里：“再睡会儿不行吗？我还没缓过来。”
“你一直在喘气，没睡着。”贝贝从他身上跳下来，爪子踩在他脸上，“绿毛猴装死最拿手了。”
“我没装！”乐天猛地坐起，揉了揉眼睛，“我是真累。”
“那你别飞，自己走过去。”
“你懂什么，长途飞行最耗灵力，我要是掉下去，你们还得分人接我。”
“谁要接你。”贝贝转身蹦到倩儿肩上，“我才不背懒猴子。”
倩儿笑了笑，站起身来。她感觉体内灵力比刚才稳了些，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勉强能支撑御空而行。她摸了摸腰间的药瓶，确认丹药都在，然后看向星辰：“我们现在就出发？”
星辰点头：“不能再留。”
“为什么非得去极西冰原？”乐天抓着琵琶边缘，慢慢站起来，“就不能先回宗门休整几天？”
“回不去。”碧落仙子合上玉简，抬起头，“血影已经开始动手，各派之间的传送阵都被干扰了。我们唯一知道的安全路线，就是往西北走。”
“而且。”星辰抬起手，指向远处，“万象罗盘最后感应的方向，就在那边。”
一道淡淡的雷痕从他指尖划出，在空中停留片刻，指向西北极远之处。那道痕迹微弱，但在夜里格外清晰。
乐天眯着眼看了半天，嘟囔：“这方向连个参照物都没有，飞错了怎么办？”
“不会错。”倩儿轻声说。
大家都看她。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能感觉到……那边有种熟悉的东西在等我们。”
“是钟声？”乐天问。
她摇头：“不是声音，是一种气息，像是……家。”
贝贝耳朵轻轻抖了抖，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
碧落仙子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不管是不是家，总比留在这里强。荒漠地脉不稳，随时可能再次塌陷。而且——”她看了一眼那片被黄沙掩埋的遗迹，“有些东西既然沉了，就不该再挖出来。”
“可要是里面真有线索呢？”
“那就让它烂在底下。”她打断乐天，“你以为血影留下的是宝藏？那是陷阱。他巴不得有人回去找，最好一个接一个地送命。”
“说得跟真的一样。”
“因为我见过。”她冷冷看他一眼，“十年前，丹盟三位长老就是因为追查‘藏宝阁’，全死在寒渊入口。他们的尸体被冻成冰雕，脸上的表情……到现在我还记得。”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乐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琵琶上的灵纹有没有裂开。
过了会儿，星辰开口：“准备走。”
话音落下，五人同时行动起来。
星辰率先腾空，斩月剑出鞘三寸，雷光一闪，照亮前方百丈。他没有回头，身形如箭射出，速度不快也不慢，刚好能让后面的人跟上。
倩儿深吸一口气，足下泛起淡蓝光晕，净化之力托起身形，紧随其后。她的飞行姿势很稳，不像之前那样摇晃，显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乐天咬了口糖葫芦，把最后一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又不是赶着投胎。”但他还是撑着琵琶飞了起来，歪歪斜斜地往前飘。
贝贝从倩儿肩头跳下，两只前爪按在他头顶：“不准偷懒！给我好好飞！”
“你压得我脖子疼！”
“活该！”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混在风里，反而让人心里踏实了些。
碧落仙子最后一个离开地面，药杵一点虚空，化作青虹掠起。她在队尾停下片刻，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荒漠。黄沙已将一切掩埋，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她收回目光，低声道：“结束了。”
然后她转身，追上队伍。
夜空中，五道身影排成一行，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风越来越大，气温开始下降。越往前飞，空气就越冷，呼吸时都能看到白雾。
“我说。”乐天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喊，“前面真是冰原？不是雪山？”
“地图上写的是极西冰原。”碧落仙子在后面答，“终年积雪，寸草不生，平均温度在零下六十度以上。”
“零下六十还叫以上？”
“以前更冷。”
“那现在算回暖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想穿棉袄。”
“你要是把糖葫芦换成暖身丹，就不会冷。”
“糖葫芦能吃，丹药难咽。”
“你迟早被自己的嘴害死。”
“那也比饿死强。”
贝贝趴在倩儿肩头，耳朵贴着脑袋，绒毛微微发白。它小声嘀咕：“这片区域不对劲，灵气太稀薄了。”
倩儿察觉到它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贝贝摇摇头，“就是感觉……像是被人抽干过一样。”
“像噬灵阵？”
“有点像，但更久远。”
倩儿皱眉，还想再问，却被前方星辰的声音打断。
“停下。”
五人立刻止住身形。
星辰悬停在半空，目光盯着远处。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原本漆黑的天际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灰白色。
那是一望无际的冰原，覆盖在大地之上，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像是一块巨大的镜子铺在地面上。狂风卷着雪粒在表面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有山，没有树，没有生命迹象。
只有冰。
和风。
“到了。”星辰说。
“这就是极西冰原？”乐天咽了口唾沫，“比我想象中……还荒。”
“你以为是什么？”贝贝甩尾巴，“仙境？”
“至少该有个门吧。”
“门？”
“对啊，好歹刻个‘欢迎来到极西冰原’之类的。”
“你当这是客栈？”
“总得有点标志物吧。”
“那里。”碧落仙子忽然指向左前方。
众人看去。
在冰原边缘，靠近一座断裂的悬崖下方，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倾斜着，一半埋在雪里，表面布满裂痕。
但依稀能看到四个字：
**永冻之眼**。
“名字听着就不吉利。”乐天缩了缩脖子。
“但它指明了方向。”星辰收回目光，“我们沿着这条线走。”
“就这么进去？”
“不然呢？”
“至少该商量一下战术吧。”
“战术就是别掉队，别乱碰东西，别乱说话。”
“那我不吭声了。”
“你现在闭嘴都晚了。”
“你们能不能别一搭一搭的。”倩儿忍不住笑出声，“我都听累了。”
“他先惹我的。”贝贝炸毛。
“是你先踩我脸的。”乐天抗议。
“谁让你躺着不动。”
“我是在休息！”
“休息也不能挡路。”
“你才是路障！”
两人又吵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
碧落仙子叹了口气：“这才刚到，就开始烦人了。”
星辰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片冰原。
过了会儿，他低声说：“有些事，结束了。”
然后他转过身，斩月剑光破开夜幕，带头飞入冰原。
其他人陆续跟上。
倩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荒漠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苍茫雪域。
她收回目光，足下蓝光闪动，追了上去。
风更大了。
雪开始落下。
五道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那片灰白色的寂静之中。
突然，贝贝停下动作，耳朵竖了起来。
它望着冰原深处，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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