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最记挂的事终于有了着落，沈秋霞只觉整个人都轻快通透起来，就连对生死之事也多了几分豁达淡然。
苏悦心中的大石也总算落了地。
“苏悦，有你的信！”
她接过信封一看，落款是苏棠。
“苏悦，我推掉了留在京市的机会。如今我已经是咱们县小学的语文老师了。曾经我总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可悲的女子，可后来才发现，被重男轻女思想桎梏的家庭太多太多。我改变不了他人的观念，却想拼尽全力，让更多女孩拥有学习的机会。让她们可以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如今我已经帮助五个女孩重返校园，而这，也让我找到了毕生的使命。”
……
回京后，苏悦总觉得该做点什么，却始终理不清头绪。
直到那日乘公交时，她看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同志，在公交车站旁边卖包子。
背上用背带背着的孩子哭闹不止，她却只能一边给顾客递包子，一边回头哄孩子。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被汗水打湿的衣领，还有眼角来不及擦去的焦虑，都让苏悦记忆犹新。
当晚，她就着灯铺开画纸，寥寥几笔便勾勒出那个背着孩子卖包子的身影。
孩子攥着她一缕头发的小拳头，蒸笼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她半张脸，却遮不住眼底的温柔与坚韧。
画纸上的线条渐渐清晰时，苏悦忽然觉得心底的浮躁也跟着沉淀下来。
从那以后，她开始留意街角巷尾的烟火气，买了菜，着急往家跑的婶子，给孩子买汽水喝，自个儿偷偷咽口水的大妈。菜市场里还价的老太太。大夏天修缮房屋的工人。巷口悠闲下象棋的老爷爷，抱着作业本在公交站背书的女学生……
她画得最多的还是家人，母亲躺在榻上打盹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父亲坐在厨房门口择菜时微驼的背，儿子趴在桌上写作业时，勾起来的嘴角，李向北在厨房做饭时落下的汗水。
一幕幕她都给画了下来。
李向北见书房的画越来越多，还定做了好几个大箱子，将画保存好。
十一月下旬，吴秀莲生了个女儿，取名苏允欢。
红梅回去待了几天，临走时连连保证，一定把找对象的事放在心里。
冬季是退伍跟相亲的季节，胡同里，郑老太太家的独苗苗退伍回来了。
这小伙子如今在派出所上班。身姿挺拔，长相周正，就是黑了点。
沈秋霞看着小伙子劈柴的架势，怎么看怎么满意。
郑老太太也早就看中了红梅，“大妹子，老婆子不跟你说虚的，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两家离这么近，我家郑轩又是家中的独苗苗，只要红梅嫁进来，就能当家做主。”
沈秋霞笑得温和，“老姐姐，你家郑轩，我看着也喜欢，我跟你交个底，我家大孙女没处对象呢。不过啊，这婚姻大事，终究得孩子们自个儿乐意。”
郑老太太忙不迭点头，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花，“那是当然，要不咱们安排他们见见面，相互了解一下。”
沈秋霞不知道红梅的意思，便婉拒道：“也不用这么正式，明儿红梅休息，到时候我带她来你这儿，陪您唠唠嗑。”
……
红梅刚跨进家门，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沈秋霞拽进了房间。
红梅笑道：“奶，你干啥啊？”
沈秋霞问道：“那郑婆子家的大孙子退伍回来了，你见过没？”
红梅一边解开围巾，一边道：“见过啊，昨儿个还在胡同口遇见了，他正在帮王婶搬蜂窝煤呢。”
沈秋霞眼里泛起光，往孙女身边凑了凑：“你觉得他咋样？”
红梅被问得直乐：“奶，我统共跟他就说过两句话，能看出个啥呀？”
沈秋霞：“我瞅着挺好的，那孩子爹娘虽然没了，但自个儿争气啊，又有房子，又有稳定的工作。”说到这儿，沈秋霞压低声音，“他家就跟他跟他奶奶两个人。你俩要是成了，以后你俩过日子就成。而且啊，你郑奶奶也看上你了。”
“明儿奶带你上门找你郑奶奶唠唠嗑，你也留点心，要是看上的话，也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红梅笑道：“行，明儿去瞅瞅。”
这么爽快，倒是让沈秋霞惊讶了。
“咋地？你看上人家小伙了。”
红梅点点头，“目前看上了他家人少，有工作跟房子这几点。”
沈秋霞推了孙女一下，“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红梅搂着沈秋霞撒娇，“奶奶，你大孙女有这么傻啊？”
……
“郑大姐，在家不？”
第二天，红梅跟着沈秋霞踏进郑家小院时，郑轩正蹲在屋檐下擦自行车。
听见响动，他动作利落地直起身子，礼貌问候：“沈奶奶早上好，我奶奶在屋里呢。”
郑婆子听见沈秋霞的声音，登时眉开眼笑地迎出来：“哎哟，大妹子可算来了！这么冷的天，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红梅面上带笑，甜甜唤道：“郑奶奶好！”
郑婆子笑意更盛，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红梅来了呀，快扶你奶进堂屋坐着。郑轩！赶紧给你苏奶奶和苏妹子倒茶！”
郑轩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倒茶。
两个老人开始夸夸模式，郑婆子夸一句红梅乖巧懂事，沈秋霞便赞一句郑轩勤快利落。
一来一往间，话题渐渐转到自家孩子身上，两人各自带着几分自豪，絮絮叨叨地说起两个孩子的日常琐事。
红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郑轩，正巧撞上他投来的目光。她没有像寻常姑娘家那般害羞闪躲，反而大方地冲他笑了笑。
郑轩微微一怔，耳尖泛起薄红，却也回以温和的笑意。
郑婆子与沈秋霞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郑婆子忽然拍了下大腿，“哎哟，光顾着说话了！外头出太阳啦，郑轩，你带红梅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别闷在屋里怪无聊的。”
郑轩看向红梅，目光里带着询问。
红梅唇角微扬，从容起身。
两人在两位老人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走向院子。
郑轩特意拿了两个棉坐垫，轻轻放在石凳上，语气透着几分拘谨的体贴：“苏同志，请坐。”
红梅点头致谢，待两人坐下后，郑轩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直率：“苏同志，两位奶奶的意思，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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