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际依旧是晴空万里，云彩被风吹动着缓慢的离开云上仙阁，路途之中甚至会擦过云上仙阁的主峰。
圣战胤初看着沉默良久的施易持。此刻的老人已经是出气没有进气不足的样子，仿佛随时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场景虽然圣战胤初早已接触过了，但是心中始终不得平静，带着点点的忧伤。
云仙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如瀑般的青丝顺着施易持的脸颊滑落下去，带着温热的水珠，落在施易持的胸脯上。
“孩子…”施易持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缓缓伸手抚摸着云仙的脸颊，颤声道，“别哭…，我好像听到外面下雨了…”
云仙也不管其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回应着：“是的，父亲。外面下雨了…”
“云上仙阁很漂亮，尤其是在雨后会更漂亮。云依最喜欢雨后得云上仙阁了…”
“是的！父亲…”云仙轻声回应着，生怕错过施易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好像看到她了…”
施易持缓缓念叨着，抚摸着云仙的干扁的手开始在空中胡乱的比划着，最后指向门口。
“是吗…，母亲还是和当初一样漂亮吗？”云仙压抑着内心的伤痛，颤声问道。
“当然啦。”施易持此刻好像已经忘记了身体的状况，手臂申的笔直，昏黄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门外。
那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此刻众人都相信，施易持日思夜想的爱人此刻一定就站在门口，等着施易持前去。
施易持再度说道：“孩子…，你母亲要带我外出了…，我得走了…”
“父亲不能走！父亲不要我了吗？父亲舍得扔下我吗？”
云仙更加用力地抱着施易持，生怕这个人真的会起身离开。
“我…”施易持手臂僵在原地，眼眸中也开始蒸腾起水雾，“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孩子…。但是…，我得走了…”
已死之人从来不是那些躺在棺材里面的人，而是那些看到生前亲人前来的人。他们在与亲人的团聚中离开人世，根本算不上痛苦。
真正痛苦的，是如同云仙这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留住至爱之人的可怜人…
施易持死了，一个名震天下的炼丹师，在并不体面的最后迎来了死亡。
但是不体面的有这么会是他呢？他有亲人的挽留，有爱人的呼唤。或许在此刻，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他才是最幸福的那个人…
阳光穿透如雾般散漫的云层，争先恐后地冲进房门。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将施易持干枯的身体点亮。
恍惚之间，云仙在足以淹没生命的泪水中，再次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母亲大人。
此刻的云依还真是漂亮啊！一头乌黑的秀发散漫的披下来，修长的身段被淡蓝色长裙衬托地更加曼妙。淡褐色的眼眸逆着光看依旧似有漫天星河，让人一眼便沉沦其中。
而在她身边，施易持则是变成了原本的模样，没有了丹药的束缚，雄健的身子挺拔有力，面容是正常的血色，没有丝毫苍白。一头长发被入门的风轻轻掀起。
“父亲…，母亲…”云仙呢喃着，缓缓松开怀中施易持的尸体，踉跄着朝着两位至亲之人走去。
但那吹动施易持长发的风同样轻轻地吹到了她的面容上，秀发纷飞之际，她的脸上好像多了一抹温柔的抚摸。
虽然仅仅一瞬，但是云仙却此生难忘。那是母亲的触碰，是心灵的触动…
……
圣战胤初并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施易持的手臂从自己的手中缓缓滑落，轻轻地坠落在藤椅上。
再次见到生死，圣战胤初的内心已经没有了当初那般的触动，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独孤破不让他接触‘招魂’和生死之事了。
没有人不会因为逝去的亲人而悲痛，当初独孤破眼看着圣战清梦被中州那些人千刀万剐的时候，相信也一样悲痛万分。
若是摄魂丹这样的丹药真正出现在世间的话，那刚刚因为天劫丧生之人的后辈，就会因为这样起死回生的丹药而疯狂。
更多人的亲人会死在一场又一场的争斗之中…
“看来…真正的祸根…不是生死…”圣战胤初的眼眸缓缓坚定。
在这一刻，他好像能够决定自己要走的路了…
时近正午，高悬的烈阳照耀在云仙的身上，让这个从此游离在世界的‘孤儿’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你们走吧…”
一句话不但简短，甚至都没有什么力气。云仙却是很累了。她现在只想休息。
这段时间，她不但要处理云上仙阁的内部事务，还要应对因圣战胤初而引来的外部麻烦。还有一个已经心死的父亲。
没有人替她分忧，甚至她还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疲惫。如此往复的光景，她坚持了好几天，而未来更是要坚持好几百年…
乔薇薇同样有点担心云仙的状态，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云仙…你没事吧？”
云仙并没有说话，缓缓走回到施易持身边，缓缓跪坐在地上，俯身在施易持怀中，将垂下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脸上，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乔薇薇只是无奈地看着云仙，最后在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被圣战胤初拉着离开了…
圣战胤初看着时不时回头张望的乔薇薇，强颜欢笑道：“薇薇姐是想回去陪着云仙小姐吗？”
“没有！”乔薇薇慌忙回答道。
但是看着圣战胤初似是戏谑的惨淡笑意，乔薇薇也明白，这个小子不过是旁敲侧击地询问她们之间的关系。
乔薇薇长叹了口气，讲述着两人的初识：
“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候，云仙也不过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那个时候恰好是一个雨天…”
“那天也是云依的身死之日。也不知道母女两人是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云依死了，而云仙却没有任何伤痕。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死在云依身边了。”
“后来我将她暂时带回了凤添阁，也算是给她一个歇脚的地方。几年后，施易持找了过来，将云依的尸身，连同年岁尚浅的云仙一同接回了云上仙阁。”
“在那之后，云上仙阁的丹药开始快速遍布中州，本来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门派，也快速成长为中州首屈一指的门派。”
“之后，云仙长大，开始常常邀请我去云上仙阁做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或许根本就是我的错觉，我总能在她看我的眼光中感受到丝丝男女之间的爱意，她甚至还时不时和我撒娇。”
“我之前找施易持说过这些事情，但是施易持的身心全部都在炼制摄魂丹上，完全没有任何心思管她的女儿…”
圣战胤初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道：“或许…是你养她在凤添阁的时候，她心中对你的感情更倾向于对于母亲的感情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乔薇薇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后来驱逐独孤家的战争爆发，我也就没有时间见他。战争之后，她开始接手管理云上仙阁，也没有时间来烦我。”
“一来二去，我们的关系也就变得平淡了很多。再加之我当初经常和她说‘齐水’的事情，让她感到厌烦。最后就因为‘云仙花’的事情，我们大吵了一架，也就不在往来了…”
“仅仅是因为云仙花？”圣战胤初有些不相信。
“也不全是，因为乔鹤行回到了凤添阁，整肃之后，我便被关了起来…”
圣战胤初点了点头，心头多了许多对于云仙的怜悯。儿时的父慈母爱在十多岁就已经结束了…，仅仅二十岁就要支撑整个云上仙阁，还再也没有了来自父亲的注视…
生命的韧性还真是超乎想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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