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眼眶像两口枯井,涩痛地凝视着屏幕上冰冷的67%。连悲伤都成了一种奢侈,一种不再被供应的资源。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块,风吹过去,只有一片死寂的回响。
妥协?顺从?爱上这场被他操控的游戏?
不。
那念头闪过时,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比恐惧更深邃的寒意——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无声无息,甚至没有挣扎的消亡。
坐标。cage。
那两个词像沉入深海的锚,并未消失,只是沉在了意识最底层,此刻正顽强地闪烁着微光。他抹去了一切,为什么独独让这个泄露?是失误?还是……某种更高层面的、连他也无法完全控制的“规则”使然?
电量在降。每一次百分比数字的跳动,都伴随着一种清晰的剥离感,不是记忆,而是某种……与真实世界最后的、细微的链接感。当它归零,我就将永远沉没在他编织的虚假里,成为他橱窗里最完美的玩偶。
绝望到了极致,反而淬炼出一种冰冷的、不管不顾的疯狂。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体虚软,但某种意志强行支撑着。目光落在房间最黑暗的角落,那里堆着一些被遗忘的杂物——几根朽坏的木条,一个生锈的铁架,半块碎裂的砖头。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块最沉、边缘最锋利的碎砖。
触感粗糙,冰冷,带着现实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右手依旧死死粘着那部血红色的手机,像生长在一起的丑陋肿瘤。
我抬起左手,握紧了砖块。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砖块最尖锐的角,狠狠砸向手机屏幕!
“咔嚓——!”
一声极其刺耳的、玻璃和塑料碎裂的爆鸣炸开!绿色的像素屏幕瞬间蛛网密布,中心是一个被砸出的黑洞,细小的碎片溅落。屏幕下的微光疯狂乱闪了几下,像垂死的神经抽搐。
几乎在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从我右臂猛地窜起,直冲天灵盖!那不是肉体的疼痛,更像是某种维系存在的根基被强行凿穿!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蜷缩下去,却又被一股反作用力猛地弹开!
粘性消失了!
那部破碎的手机从掌心脱落,摔在地上,屏幕彻底熄灭,变成一块死寂的、冒着细微电火花的废塑料。
束缚……断了。
自由的瞬间,是更可怕的虚无。整个黑暗的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墙壁、地板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流淌。那些腐烂的气味翻涌着,凝聚成几乎实质的黑雾。远处传来那个男人惊怒交加的咆哮,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个正在崩溃的世界。
“你怎么敢——!”
我没有理会。目光死死盯住刚才手机碎裂的地方。
屏幕的碎片里,没有电路板,没有芯片。
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极小、边缘焦糊的旧照片一角,从裂口露了出来。
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我扑过去,用颤抖的左手捡起它。
展开。
照片上,是阳光灿烂的海滩。一个笑容灿烂、穿着廉价泳衣的年轻女孩(是我,是二十八岁、没被修改过的我!)正被一个男人高高抱起,溅起雪白的浪花。那个男人侧着头,看不清全脸,但他脖颈一侧有一块小小的、形状像翅膀的胎记。他的手臂强壮,笑容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温度。
男朋友……是他……
照片背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几乎被焦糊掩盖:
【如果他找到你,毁掉接收器,来找我。老地方。– 吴】
吴?是他的姓?
“接收器”……是那部手机?
“老地方”……是那个坐标?那片海?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以这张照片为核,轰然拼凑!
他不是囚禁我的人!他是在找我!他可能也被困在了某个“牢笼”!这部手机是那个操控狂男人用来接收、放大并扭曲我意识的装置!他一直在试图联系我,却被拦截,被篡改!那偶尔泄露的坐标,是他拼尽全力送进来的求救,也是给我的路标!
这个世界在加速崩塌。脚下的地板软化成泥沼,黑色的雾气吞噬着光线。
没有时间了。
我攥紧了那张灼烫的、仿佛蕴含着最后生机的照片,把它死死按在胸口。然后,凭着照片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方位感,朝着震动最剧烈、崩塌最彻底的方向——那片虚无的、裂开巨大缝隙的黑暗边缘,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
失重感袭来。
仿佛穿过一条冰冷粘稠的、由无数破碎记忆和虚假场景构成的隧道。
前方,隐约有咸涩的海风气息传来,夹杂着一丝真正的、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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