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下楼，万家仓就收到一份午餐。
米饭、萝卜牛腩、煎蛋，包装在一次性餐盒里。米饭很晶莹，菜也很家常，应该不是饭店的手艺。
老汤说，去餐厅半道遇到了班主任，她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老师说，是一位阿姨送进校门的，让老师转交。你市里还有亲戚？”
万家仓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亲戚。
老汤尝了一块牛肉，去餐厅了。临走还羡慕嫉妒：“有个城里的亲戚，真好。”
亲戚突然送饭，万家仓当然不信。他猜测，也可能是张老师的烟幕弹。
不过，万家仓与张老师有保密协议，老师的特殊照顾，不能告诉别人。
只是，张老师好像做不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新来的班主任还没摸清学生的底子，对待学生，只能一视同仁。
万家仓只能接受现实，张老师不可能教他一辈子。
走了两个干扰源，万家仓还是倍感轻松。路麒麟的强势与焦韫的优越感，恰如两块巨石，不是压在心头，而是挡在眼前。
吃着美味的午餐，万家仓体会到了少有的温暖。
老汤端着午饭又跑回教室，他心里放不下那几块牛腩。
“咱们将来考不好，也不应该愧疚。单比吃饭这一方面，咱们可以叫营养不良。”
“像咱们这样的，学校里至少占五分之一吧？干嘛要和城里人比呢，有人吃肉，总得有人喝汤。”万家仓觉得老汤言过其实了。
“照送饭的这个节奏，你已经进入舒适圈了，不归咱们了。”
“你看，刚分桌，你就变心了。”万家仓把最后一块牛腩夹给老汤。
“肉麻。弄得好像基友一样。透露一点小秘密，邱美女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时不时向我打听你的隐私呢。”老汤笑的有点暧昧。
“都提供了啥黑材料?”
“我这嘴，你还信不过？说尽好话，不提一个孬字。”
万家仓歪着脸盯着老汤：“肯定信，你去染一下头吧，仔细看，你也挺帅的。”
“ 宿昔青云志，蹉跎白发年，考不上医学院，誓不染发。”
“考上了医学院，还用染发？”
老汤笑起来：“白发不是病啊，是愁的。”
“还别说，你三叔接骨能发财，你不如专心研究，攻克白发，将来前景无限。”
老汤翘起大拇指：“一语点醒梦中人，我照着这个方向试试。”
万家仓顿了一会，问：“邱月都打听啥了？”
“大多是受伤的事情，我也奇怪，你那事故是咋回事，不会真是情敌干的吧？”
“能当别人的情敌，算我荣幸。想知道真相吗？”万家仓伸出小拇指：“你必须保证不外传，否则，小心你的小黑狗。”
“快说吧，我这嘴，你还信不过？”
“那天晚上不是摔的，是在厕所里被人打的。”
“为啥？”
“不清楚。四个人干我一个，来不及还手，人家就跑了。”
“那就证明我和邱月都猜对了。究竟是谁干的？”
万家仓眯缝着眼睛：“应该不是一般人，你想，能雇凶的人，能有几个？”
老汤惊的大嘴张开：“雇凶？咱学校还有黑社会啊？那太可怕了。”
“所以我不能声张，怕人家疯狂报复，万一被人家弄死，也没地方申冤的。”
“那你怀疑谁？”老汤很急切。
“我谁也不怀疑。怀疑也没证据，何必瞎折腾。能挂个二本线，有个大学上，对我来说，才是最紧要的事情。挨打，入不了我的心。”
万家仓表现的很淡定。他一再叮嘱老汤锁住嘴，不要乱讲，不然会惹麻烦。
可老汤讲不讲，就看邱月的甜度了。
作为班里唯一的同村老乡，老汤是有发言权威的。
万家仓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能对外界透露一点万家仓的信息，对老汤而言，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所以，一日之内，这话就传到了焦韫的耳朵里。
“雇凶？真够歹毒的。”邱月很是不平。
焦韫幽幽地自语：“殴打，对他们来说，已经够仁慈了。他们将来还会杀人呢。”
“你指的是谁？”
“就是行凶的人，还能有谁？”
“可他们究竟是谁？那家伙喜欢上谁了，惹上那么狠的情敌？”邱月有点着急。
“喜欢谁有错吗？”
邱月幡然醒悟一样，指着焦韫：“他不会真的向你表白了吧？”
焦韫瞪邱月：“他有那个胆量吗？遇事犹豫不决，做事缩头缩脑，从不见利索过。”
焦韫这么评价万家仓，邱月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那么不堪，你为啥还要帮？”
“怜悯，和你一样。他越排斥怜悯，我越想可怜他。若想不让别人的同情，那就强大起来，有能力支持自己的自尊。一个快要饿死的叫花子，还摆着架子，不吃嗟来之食，是不是很可笑？”焦韫越说越上头。
“你早上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刻薄？”
“看到一个不争气的家伙，感觉不可理喻。挨打就挨打了，有什么见不得人，光明正大说出来，寻求帮助，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焦韫怒气未消：
“遮遮掩掩，闪烁其词，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欲盖弥彰？他是不敢说，面对老汤，又不得不说，应该是这样吧？”
焦韫鼻子一哼：“要不说就自己忍着，永远不要往外掏。要说，就原原本本讲。为啥不干脆一点，非要做出欲语还休的可怜样儿？”
“那是他的事，你为啥要生气？”
“对啊，当然生气。从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他就是以前的我。生气，也是因为自己。”
邱月开心了：“你终于知道反思了，还别说，有点像你以前的风格，又娇气又敏感，还优柔寡断，都是我让着你。”
“可是，从腐女到侠女，你这转变也太夸张了吧，我都不敢认了。”
焦韫消了气，反问邱月：“你喜欢腐女还是侠女？”
“当然是此刻的你。”
“韩楠不是更侠气？”
邱月怔怔看焦韫：“为啥要提她？你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焦韫点了一下邱月的额头，自信地说：
“放心，她不会再骚扰你了。回班吧，安心学习就行了。”
邱月刚转身，焦韫又喊住：
“对了，找个机会，把我刚才的反思，传达给万家仓，说不定，对他有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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