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汀质问安娜,既然你根本不爱柯林,既然我们是互相爱着的,那为什么你不能生一个我们的孩子,而要让你和柯林的孩子横在我们中间。
他问得理所当然,声音甚至比安娜还尖锐,安娜看着他无比认真也无比偏执的神色,怔然到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安娜觉得奥汀是真的疯了。
“从此刻开始,我们一刀两断。”
正常人是没有办法跟疯子讲道理的,安娜不能容忍任何人动她儿子,这是她的底线,奥汀踩过了这条线,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多说无益,集团那边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想、也没有精力在这男人身上再浪费任何时间,她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段关系,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要走,但转身之际,奥汀从背后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
“宝贝儿,你还要去哪里?”
奥汀从背后搂着安娜的腰,把下颌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是他们往常彼此都喜欢的亲昵姿势,可此刻这种亲昵充满了强制的意味儿——安娜在推拒挣扎,可奥汀连着她的手臂一起从后边紧紧地勒着她,熟悉的怀抱俨然已经变成了比铁链还让人窒息的禁锢。
“奥汀!”安娜挣不开他,气怒交加地转头瞪着他厉声呵斥,“你放开我!”
……奥汀跟没听见一样。
以往都是奥汀倒贴,别说安娜厉声呵斥,就算安娜有个不太高兴的音调他都要温声细语地哄好久,可现在他却变本加厉地把安娜勒得更紧,语气里失意和得意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阴鸷诡异,“左右我们俩现在都是丧家之犬……你既然已经来找我了,就跟我走吧。”
“你真是疯了……”
安娜试图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拿手机,她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条手臂上,她成功了,可手机刚拿出来,还没等拨号,就立即被奥汀从后面打飞了。
“今时今日,宝贝……”奥汀粗喘着,重新将安娜死死禁锢在怀里,说话间仿佛犯了毒瘾的人一样,迷恋地将鼻子埋在安娜的长发间深嗅,声音因此变得模糊,“你只能听我的。”
奥汀亲密的动作第一次让安娜感到极致的恶心。
尽管过来的时候在周围都没有看到人,但安娜依然开始大喊着求救,她寄希望于周围的渔排里有人并且能听到她的呼喊赶过来,但奥汀随即捂住了她的嘴,并开始把他往水屋的后面拖。
“我知道警方去抄了瑞森的总部,我本来也想今晚联系你让你跟我走的……”
以为一只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奥汀禁锢安娜的动作就显得吃力了一些,他一边压制着安娜的挣扎一边半抱半拖拽地强行带着她往后面走,体力的迅速消耗让他的喘息更加粗重,“照现在外面的形式,你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走出桉城了,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偷渡,我已经联系好了,屋后面就停着快艇——”
“我们走,我还有个海外账户他们还没有发现,只要出了桉城,我们就自由了,你也就彻底属于我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规划里,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给怀里的女人找了一条眼下最好的出路,但作为回应的是安娜狠狠咬在他虎口上的牙齿。
奥汀傲慢而偏执的尾音在一声猝不及防的尖锐痛叫里变了调,他下意识松了劲儿,安娜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
反应过来的奥汀下意识地朝前伸手去拽安娜,安娜反手操起桌上的老式台灯砸过去,他猛地偏头躲开,与此同时,因为砸他而不得已回头的安娜被脚下受潮鼓起的地板猝不及防地绊倒!——
与台灯落地摔个粉碎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奥汀的一声狞笑。
奥汀朝安娜走去,安娜挣扎着想起来,但渔排一共才多大,这时候她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奥汀再度向她伸出那双如同铁钳似的手,她边蜷缩着后退边试图再找到什么东西来抵抗,可周围什么都没有,而奥汀再次抓住了她的胳膊——
奥汀那张表情狰狞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而就在此时,枪声顿响!
奥汀手臂中枪,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庆幸。
子弹的后坐力让奥汀倒退出了好几步,她劫后余生地转头,以为是自己的保镖到了,没想到却看到了从外面鱼贯而入的警察……蓝雅尚且还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而在刑事稽查队的便衣警员蜂拥而上控制住奥汀的时候,她在人群之后看见了姜宥仪。
奥汀被警方铐走了,一片狼藉的水屋里只剩下了三个女人,收枪的蓝雅朝安娜伸手想把她扶起来,但安娜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冷笑了一声,自己扶着桌子踉跄地站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连原本挽着的头发都散开了,满头自来卷凌乱地披在肩头朝外人控诉着主人方才经受的暴行,可面对姜宥仪,她在转眼的工夫,咬牙压下惊魂未定,撑出了自己惯常的矜持和傲慢。
“这是你的第三次苦肉计吗?”她直接无视了蓝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数日未见的仇人,刻薄地勾起嘴角,冷笑着嘲讽,“这次又打算在我身上谋划什么?”
姜宥仪也笑了,她看着安娜满头的卷发,还是很温柔的样子,语气很诚恳,“如今的你,已经不需要我再从你身边夺走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安娜的声音猝然尖锐,转眼间她反应过来,几乎不敢置信,“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知道奥汀背叛了我……”她嗤笑一声,“再利用我找到奥汀。”
“只说对了一半。”姜宥仪慢条斯理地回答她,“找奥汀是蓝雅的工作,而我,只是想看看你众叛亲离时的样子。”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我想让你尝一尝一无所有又无能为力的滋味儿,我也好奇,在你倍感痛苦的时候,你的父亲——高高在上、一向将我们这样的人视作蝼蚁的素察先生,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心疼吗?当他看着你的痛苦自己却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多行不义吗?”
“姜宥仪!!”
姜宥仪语气轻巧,却字字句句如同锥心利刃,彻底击碎了安娜的理智。
她怒气上头,几步上前扬手就朝姜宥仪扇了过去,但带着掌风的手被姜宥仪稳稳地挡住了。
姜宥仪抓着她的手臂,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安娜终于看清了与她那与这张温和无害的脸格格不入的、冰冷到刺骨的眼神……
“你一直以为是我害了你,可是安娜,我做了什么呢?”
她迎着安娜恼怒的神色,轻慢而讥嘲地回视回去,“本该有一段很好的婚姻,却背叛丈夫跟奥汀偷情的人是你。贪心不足,想让诺兰永远消失的人是奥汀。非法牟利,草菅人命,坏事做绝的人是你父亲。”
“我和我的同伴们所做的,也不过是把这一切公之于众罢了。”她笑了一声,明明是在落刀子,但她反问的语气却极致温柔,“可这个机会不是你们自己拱手奉上的吗?你们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有报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安娜的脸色白了又青,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集团被查、梅耶下台、奥汀背叛、科瑞博涉毒……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事情,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不是姜宥仪能凭空捏造诽谤的。
姜宥仪说的是事实,可她无法接受。
她无法接受她的温巢顷刻覆灭,她无法接受她的真心所托非人,她更无法接受遭致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如果不是她轻信姜宥仪,哪怕那些问题的存在是既定事实,但火山绝不会这么快骤然喷发。
所以归根究底,这一切还是姜宥仪的错。
短暂的沉默里,她竭力地让自己逻辑自洽,却在准备开口反驳之际,被姜宥仪抢了先。
“你想说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都怪我,是吧?”姜宥仪了然地看着她,丝毫不意外的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大概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遗憾,“很合理,你——或者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呢。”
她腹部陈年的伤口又隐隐约约地疼了起来,她隔着衣服摸了摸伤口,目光却在此刻不自觉地落到了安娜左肾所在的位置。
她没有察觉到,但在安娜眼里,她此刻的眼神太诡异了——她仿佛在看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地在看自己的肚子,以至于安娜本能地戒备着,下意识地抬手也摸了一下被她目光盯着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大概就是这一步,让姜宥仪回过了神。
她收回目光,忽然觉得腻味。
她不想再跟安娜共处一室,于是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之前蓝雅的手机响起,她听见了,但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她出去跟等在渔排外面街道上的警员们待在了一起。
很快,安娜也沿着木栈道走出来,面无表情却满眼厌恶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上了自己的那台辉腾。
警署没有签发对安娜的逮捕令,她目前就还是自由的,她在便衣们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离开,姜宥仪的目光落到最后出来的蓝雅身上,打眼瞧见她的神色,却倏然心中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蓝雅走过来,姜宥仪就迎了上去,蓝雅看看周围没外人,便不再遮掩地对姜宥仪低声道:“阿伦死了……就在一刻钟之前,死于多器官衰竭。”
“……”晴天霹雳,姜宥仪倏然僵在当场。
同一时间的桉城警察总署,气氛同样僵硬压抑得可怕。
素察被铐过来还没有半天呢……
凭他的身份,最多48小时,没有确凿证据就必须要放人,为此苏瓦给池浪复职,亲自带着池浪一起进了审讯室,他俩作为主副审讯员,打着配合紧锣密鼓地审,而素察面对所有指控都只给了一个反应——嘴跟着眼睛一闭,不管苏瓦问什么,他一概没听见一样,别说回答,甚至连个微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这种情况里,阿伦就成了至关重要的污点证人,而就在苏瓦让人去传阿伦的时候,守在医院的警员同时传来消息……早前就已经被警方转到医院加护病房派专人看管保护的阿伦,突然血压和血氧急掉,此刻正在抢救。
苏瓦一个头两个大地再三跟执勤的警员强调,务必让医院不惜任何代价地把人救回来。
对面的警员一叠声地答应,但挂了电话没十分钟,下属再打电话过来,他们就收到了阿伦医治无效身亡的消息。
苏瓦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这辈子没打过这么被动的仗。
最重要的人证一下子就死无对证了,苏瓦和池浪再回审讯室的时候脸色都难看得要命,原本就知道他们去传证人的素察,这时候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扫了对面仿佛师徒俩似的苏瓦和池浪一眼。
素察风里雨里闯了这么多年绝不是白给的,他原本就从康莱的嘴里了解过阿伦的身体状况,此刻再一看对面俩人的表情,一瞬间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还是没说话,苏瓦和池浪也对阿伦的事闭口不谈,没筹码的拉锯战仿佛都是在浪费时间,终于在又半个小时之后,素察仿佛睡醒的狮子一样,慢慢地转头活动了一下坐僵了的筋骨,不紧不慢地说了他从被警方从瑞森总部带走之后,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
“你们办案不都讲究人证物证吗长官?没有这些,你们指控我的那些东西,谁都可以信口开河。”
“是吗?”
回应他的是突兀响起的女声,伴随着审讯室开门的声响,姜宥仪被蓝雅领着,在审讯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来,站在了池浪旁边。
时隔一个多月,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好像倒转了,她冷然地看着被禁锢在审讯桌后面的囚徒,慢慢地深吸口气,她神色很理智,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她用了十六年,终于走到了这里。
像是积攒了十六年的仇恨都在这一刻顷刻爆发,她带着当年刻骨铭心、如今又如影随形的痛苦,一字一句地质问这个曾经把福利院的孩子当猴儿耍,夺取了她的器官、又差点让她烧成灰烬的罪魁祸首——
“那我被夺走的左肾呢?它现在好好地放在安娜体内,这算不算最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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