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南瘫坐在地板上。
觉得已经中断了与世界的连接。
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连它们都透露着恐怖的意味。
既然不能报警，他还能去哪里？还能找谁？
打姚晴的电话，她已经关机了。
他在麻木中，拨通了女儿安小枫的电话。
女儿那边也全是欢声笑语，现在正是午饭时间。
“爸，怎么突然打电话？什么事呀？”
电话那边有女同学在喊：“小枫，等会儿帮我占一个位置哦。”
安小枫先答应了同学，才问：“爸你怎么不说话啊？”
安哲南听到女儿的询问，像是一道光驱散了所有阴霾，重返阳间。
这一瞬间，他无比想念女儿。
刚才女儿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这引起了他的内疚，自从陷入了那两个令他痛苦的婚外情之后，他对女儿忽略太多了。
除了打生活费，他关心过她吗？给她打过几个电话？
高考的时候，那么紧张，孩子压力大，瘦了那么多。
都是姚晴变着法子给女儿做菜，研究各种补精力补脑的菜肴。女儿因为考前紧张哭泣，姚晴耐心地为她疏导情绪，甚至为此买了心理学的书来看。
他当时在哪里？
除了对她说几句诸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套话，他做过些什么？
他忍不住哭了：“小枫，我的乖女儿。爸爸好想你，好想你啊！呜呜呜。”
安小枫那边的声音很尴尬：“爸，你怎么了？好好说话呀。”
她关切地问了句：“你身体没出什么事吧？”
这么久了，只在女儿这里得到了一点真正的关心，安哲南瞬间后悔得想死。
他勉强笑着说：“爸爸身体没事，爸爸就是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家？爸爸妈妈做点好菜给你吃。”
安小枫道：“我只有寒假的时候才能回来了。你知道学医的压力有多大吗？我现在真是考不完的试，上不完的自习，这才第一学期。我们同学都说，学了医，就相当于每个学期都在高考。”
听着安小枫的抱怨，安哲南心里甜甜的，他心爱的小小公主，长成了大人了。她的优秀那么像他，她以后会是一个成功的医生。
他毕竟还有点理智，女儿的学习压力那么大，他不忍心给她传递负能量过去。
何况，这些事情也不可能跟女儿诉说。
他强忍住哽咽：“那你平时还是要注意休息，压力大也别把身体熬坏了，缺钱就跟爸爸说。”
“好。”安小枫轻快地说：“我妈给我的钱还够用。寒假的时候我也想去做做兼职。”
安哲南忍不住问：“你妈最近跟你有联系吗？”
安小枫在那边笑了，对身旁的同学说了句稍等。
她用神秘语气对安哲南说：“爸，你想从我这里套话，可是一句都套不到的哟。”
她继续道：“你们大人的事情，就别把我卷进来了。其实....”
她压低了声音：“爸，你瞒到现在才出事，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安哲南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是从女儿口中说出。
他又惊又怕，问：“小枫，你知道些什么？”
安小枫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每隔几天固定出差，这么有规律，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吧？”
安哲南也不争辩了：“那你觉得我有问题，当时有跟你妈提过吗？”
安小枫道：“当然提过啊！我说让她盯着你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你们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在一起的，是患难夫妻，她信任你，说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还能说什么？”
“她还说，她从小没有自己的家。你是她自己选择的家人，她要全心全意相信你。”
安哲南喉头被梗住了，他的老婆，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被他弄丢了。
安小枫还在说：“当时我也提醒过你，可是你每天都心神恍惚，连我在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说话，你就叫我好好学习。”
她顿了一秒，安哲南知道她的小动作，她说到无奈处的时候就会耸耸肩。
“所以.....我就好好学习了呗。”
安小枫那边越来越嘈杂，她说：“爸你保重身体吧，你们的婚姻问题，你们好好解决吧。就算走到那一步，妈她在家里这么多年，再出去工作已经不适应了。她没有你能赚钱，你不要在钱上面为难她。”
安哲南觉得喉头越来越紧，他沙哑地回答了一句：“好。”
女儿挂断了电话。
安哲南跌回了现实之中。
女儿让他不要在钱上面为难姚晴，他哪里还有很多钱？大头都给了宁楚楚了，呵呵。
自己也不知道这几年在图些什么？
他开始想念女儿，回想着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女儿牙牙学语时的样子。
每次照相时，她乖巧地拉着他，让他一起说“茄子”。
他第一次和姚晴带她去动物园，她瞪大圆圆的双眼，指着老虎大喊：“爸！妈！看大猫猫！！”
软萌的小脸转向他，捏他的脸：“爸爸也是大猫！”
女儿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问他：“爸爸，你还在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人还在，心已经不在我们身边了。”
当时她的眼里全是泪水。
安哲南只以为她是青春期的矫情忧伤。
现在，他才明白了这泪水的重量。
女儿的泪水，隔着几年的时光，这时候才落在他的心里，刺穿了他的心脏。
泪水再也止不住。
他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像一个虾米。
“小枫！姚晴！”
其实，比起宁桉桉，他对女儿的感情要深很多。
除了最近这几年。女儿成长的每一步，他都在她的身边。
父女之间有一种默契，连看电影的笑点都一致，吃饭的口味也相似，都喜欢吃烤肉。
不像宁桉桉，即使叫他爸爸，他也总觉得像是亲戚的小孩。逗着很开心，却没有那种亲密的感觉。
他曾经拥有过幸福的三口之家。
女儿早就长大了，变得沉得住气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就有了怀疑，很多事情甚至已经知情，却没有让他知道。
姚晴也是这样，他曾经也以为姚晴很笨，现在才发现她们母女很像，姚晴其实也很聪明。
所谓的笨，也许只是因为她信任他。
她珍惜这个家。
如果不是他被父母疯狂地催生二胎，如果不是他被那种儿女双全的老式思想控制，如果不是宁楚楚当初引诱他，他根本不会背上这些枷锁。
他的路越走越窄，走到现在，他快要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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