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渡的湖水黏得像隔夜米汤，浮着层锈红色的油沫。苏九娘秃尾巴尖刚沾水，“滋啦”冒起青烟，疼得狐狸一蹦三尺高：“这鬼水喝过岩浆吧！”
慕青璇机械右眼扫过湖面——
油沫底下沉着三百具尸骸，每具心口插着半截焦黑的归墟藤。藤蔓缠绕着朽烂的独木舟，船帮密密麻麻刻满名讳：
“李铁柱 乙巳年闰六月廿二溺毙”
“王石头 乙巳年闰六月廿二溺毙”
……
船头最深那道刻痕被血锈糊死，刮开锈斑露出个“镜”字，字缝里渗着银亮的血珠子！
“是我娘的血……”慕青璇指尖发颤。
话音未落，腐舟“嘎吱”裂开豁口。船板缝隙里伸出枯藤缠住她脚踝，藤尖扎进皮肉的瞬息，陆昭明后脊玄骨传来镜琉璃的尖啸：
“别碰船！那是娘剥的皮！”
焚溟戟削断枯藤的刹那，豁口“刺啦”撕开更大的裂洞。
洞内裸出暗红色内壁——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鞣制过的人皮！皮上浮凸着未褪尽的星纹，纹路与陆昭明心口裂痕一模一样！
“它用玄骨修士的皮……造渡舟？”苏九娘秃尾卷起块碎石砸向船帮。
人皮吸了石块，表面浮出血液流动的青筋。筋络在皮下游走，汇聚成几行血契小字：
“典当人：往生渡摆渡叟。抵押物：三百张人皮。用途：封归墟怨魄”
注：怨魄噬舟则渡口开
湖心岛石碑突然渗出黑浆。
浆液裹着石碑刻字重组成新文：
“往生渡·乙巳年闰六月廿二忌”
“今日……是我娘忌日？”慕青璇腹中星种突地剧跳。
剧痛炸开的瞬息，她看见沉尸的胸腔集体鼓胀——
尸身心口的归墟藤顶破肋骨，藤尖绽开三百朵血锈花！
花蕊迸射的红光如探照灯打向腐舟。
人皮吸了光，竟鼓胀成崭新的皮筏子！筏头立起根焦黑的桅杆，杆顶悬挂的破灯笼“噗”地燃起绿火——
火光里浮出镜琉璃梳妆的虚影，她手中木梳沾着银血，正细细给襁褓中的婴孩篦头……
“青璇快闭眼！”陆昭明撕下衣襟捂她右眼。
布料遮光的瞬息，灯笼绿火暴涨如鬼爪，爪尖直掏慕青璇腹部星种！
苏九娘一口咬向桅杆。
獠牙碰触焦木的刹那，灯笼里镜琉璃的虚影突然转头——
怀中的婴孩化作零号机铁面，张口咬住狐狸尾巴！
“滋啦！”秃尾断茬处新芽被铁面啃掉半截。
血锈混着妖血喷溅，湖面浮起三百具花尸。尸身踩着水托起皮筏，藤蔓从眼眶钻出，绞成缆绳抛向慕青璇脖颈：
“道果……上船……归墟开门……”
藤缆缠住慕青璇腰身的瞬息，陆昭明后脊的玄骨伤疤骤然开裂！
银血如泉涌出，血液遇风凝成三百条细韧的银丝——丝线自行缠上藤缆，顺着藤蔓逆向穿刺，毒蛇般扎进花尸心口的血锈花！
“你的血……在吞花尸？”苏九娘秃尾卷住一根银丝。
指尖触及的刹那，她窥见银丝尽头的真相：
花蕊深处蜷缩着零号机的焦骨碎块。碎骨被银丝贯穿时，骨缝里渗出陆昭明幼年被剜走的第九节玄骨髓液！
藤蔓绞缠骤然加剧。
慕青璇被拽向皮筏的瞬息，腹中星种猛地膨胀。搏动的星光透皮而出，竟在她身前凝成镜琉璃的虚影！
虚影染血的手抓住藤缆，喉管里挤出泣血之音：
“青璇！筏底……筏底钉着娘的命灯！”
焚溟戟劈向皮筏的瞬息，筏底“咔嚓”翻起。
底板内钉着盏青铜灯——灯油是凝固的银血，灯芯浸着段婴儿脐带！
慕青璇右眼瞳孔炸开齿轮火花。
机械视线穿透灯油看清脐带末端焦黑的烙印：
“癸卯年亥时三刻”
——正是她降生的时辰！
“它抽我的脐带……点了长明灯？”她染锈的指尖抓向灯盏。
灯火“轰”地窜高三尺。
绿焰裹住她手掌狂噬血肉，灯芯脐带如活蛇钻进她脉门！
陆昭明后脊玄骨传来镜琉璃濒死的哀鸣：
“灯吸够血……归墟就开了……”
慕青璇突然反手抠进自己小腹。
五指抓向搏动的星种，连血带肉剜出半颗银星！星辉灼烧的剧痛让她嘶声暴喝：
“你要开归墟——”
血淋淋的星种摁向命灯灯油：
“老子先烧干你的灯油！”
星辉触及银血灯油的刹那，湖心岛石碑轰然炸裂！
碎石中浮出往生殿血契的终章：
“典当人：镜琉璃（乙巳年闰六月廿二）。抵押物：双眼一目。用途：换命灯芯续燃二十载”
注：灯灭则典当销，然持星种者永堕归墟
绿焰将慕青璇吞没的瞬息，陆昭明扑进火海。
他撕开前襟露出心口星纹，裂纹蛛网般蔓延至全身：
“要堕归墟……老子陪你！”
绿焰骤然坍缩成火球。
火球核心传来镜琉璃飘渺的叹息：
“傻闺女……脐带才是真正的灯芯啊……”
焰光散尽时，苏九娘连滚带爬冲向湖滩。
慕青璇蜷在焦黑的筏板上，小腹伤口嵌着青铜命灯。灯盏被星种熔去半边，残存的灯油裹着脐带凝成琥珀——
琥珀中央封着镜琉璃半副骸骨，骸骨双手正死死托着灯座！
陆昭明跪在筏边咳出银血。
他前胸星纹已裂至喉头，裂纹深处钻出嫩绿新藤——藤尖卷着半焦的血锈花瓣，瓣上刻着新历：
“乙巳年闰六月廿二亥时”
湖心岛沉没处升起浓雾。
雾中浮现通往地底的青铜阶，阶缝里渗出零号机腐朽的寒意。
慕青璇染血的手轻抚命灯里的骸骨：
“娘……这灯我捧住了……”
朔月升空时，灯芯脐带突然自行点燃。
幽绿的火苗跳动如鬼眼，照亮台阶深处——
三百级石阶尽头，黏稠黑潮正吞噬着半座通天塔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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