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我来请个假。”
秦晴进了一楼的办公室，看到钱一新正咬着钢笔头发呆，知道他憋不出字来，也不敢笑，敲了下门框。
钱一新四十多岁，头已经秃顶，亮如灯泡，面相和善，看得出不是一个坏人。
“哦，是小秦啊。”
“钱叔，赵猛刚和赵精刚人没了，办后事我得去帮忙，要请一周假。”
秦晴只是略阴沉着脸，让她哭，她实在哭不出来，算了，也不在外人面前表演了，随便人家怎么样吧。
“行啊，你写个请假条，场长不在，回头我帮你拿去签。”
秦晴赶紧写了请假条，请了三天假，把假条留给钱一新，她道谢完就离开了。
出门后，秦晴正好看到几名身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
“赵小强的手段太恶劣，第一锹下去，老子的头骨就碎了，不过也没马上死，还有几分钟清醒的时间，听说他们还说了几句话。”
“是交代遗言吗？找儿子问清楚。”
“儿子送精神病院了，一会就去精神病院看看，他头脑清不清醒。如果还清醒，就做下笔录，顺便问下他们父子俩最后交流了啥。
这小子，还把伯父也顺手杀了，太疯狂了！”
“上头指示不要对媒体宣传，不然报出去影响咱们的形象，现在都在招商引资，如果外商知道这里发生了可怕的命案，谁敢来？”
打头的两名干练警察随口议论着。
看到秦晴，他们赶紧闭口不言。
但秦晴已经听到了一些。
【结案了，这些警察是县里的刑警，挺有效率的。】
【现在查案也没有dNA、没有各种先进的技术，全凭经验和他们的才华、天赋，佩服！】
秦晴坦然地从警察面前走过。
【赵精刚死前和赵小强说了什么？】
【估计是告诉小强，他调包孩子的事吧！】
【怪不得小强突然就失去了杀意！他发现自己杀错人了？】
【可是孩子秦晴又调包回去了呀？赵精刚虐的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小强没杀错人。】
【小强应该杀的人是秦晴？我顶锅盖走了，别骂我~】
秦晴从刑警们身边走过后，看到这串字幕，脚下不由打了个滑，差点没摔倒。
她哪知道赵小强会突然发狂杀人？
种因得果，赵精刚那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秦晴才靠近16街，远远就有一股烧香烛纸钱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间或夹杂着铜、铙、锣、钹等民间乐器敲奏出来的丧乐，白事特有的阴沉氛围，像一团阴云裹胁而至。
秦晴走到自家门前，就看到家里，还有隔壁赵精刚家都搭起了灵棚，院子布置成了灵堂。
“妈，小强哥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深仇大恨？小强哥竟然砍死了爸和二叔？”
赵灵看到秦晴，立马上来靠在她身上，圈住了她的胳膊，瘦弱的身体还轻轻颤抖着，泪眼盈盈。
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赵灵来说，这委实算是惊悚的大事了。
“你叔家是因为养孩子起了矛盾，小强没控制住情绪，拿铁锹砍了人，谁知道下手太狠，你爸去劝架，也被小强砍了，人马上没了。
你爸的病，其实拖到现在，也活不久了，包括他自己，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现在一下子了断，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秦晴拍拍赵灵的胳膊，安慰她。
“妈，一个人在家我怕，哥他们好象去坟墓山，忙挖坟安葬的事了。”
赵灵声音发颤。
坟墓山是农场人的最后归宿，所有死去的农场人，都安葬在那里，秦晴父母的坟也在那里。
“我陪你，别怕。”
赵灵在自家先给赵猛刚嗑头，大哭过后，烧了香，才往赵精刚家里去祭拜。
孙秀丽和郑珠花还在卫生院，两个人状态很差，根本没办法爬起来守灵。
现在赵精刚家，只有大女儿赵盈盈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赵盈盈嫁出去三年了，生了个女儿，现在正积极准备生二胎，想要赶紧生个儿子，才不会老是被刘家冷嘲热讽，说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一早接到报丧人捎的信，赵盈盈差点没晕厥过去。
她赶回家一看，全乱套了，家里死的死，病的病，无人主持大局，伯父和父亲总不能不办丧事吧？
在公安查验过遗体，允许家属办后事后，赵盈盈这才强打精神，在丈夫刘梓成的帮助下，给伯父和父亲操办一场体面的丧礼。
刘梓成有个发小，家里就是操办白事一条龙服务的。
刘梓成就把活交给了他发小。
有钱好办事，这样一来，效率就高了许多，一小时不到，灵堂就布置好了。
秦晴和赵灵走到灵堂前，赵灵给赵精刚鞠了四个躬，然后拿起礼堂前的香，点了四枝香，又去边上堆放的纸钱堆里，拿了一迭纸钱，放进了烧纸钱的破铁锅里。
秦晴只是在边上看着，没有动作。
她才不会给赵精刚鞠躬呢，死了的也不行，更不会给他烧纸钱，但陪着赵灵一起，人家就感觉她该做的也做了似的。
“姐，节哀！”
赵灵走到守灵的赵盈盈面前，泪眼婆娑地上前安慰。
赵盈盈高中毕业后，没马上找工作，无聊时，整天和当地同龄的小年轻厮混，不知不觉，和刘梓成对上了眼，死活要嫁给他。
赵盈盈是居民户口，刘梓成是农村户口，当时这起城镇女低嫁农户男的故事，还在当地成为奇谈。
赵精刚夫妇虽然不满意刘梓成是农村户口，但女儿死活要嫁，只能遂了她的心愿。
赵盈盈现在当然后悔了，不该当初不听父母的，但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生活下去。
看着赵灵一身干净整洁的的确良外衣，皮肤白白净净的，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不像自己，要下田割稻，上山砍柴，晒得黧黑，和农村妇女没啥两样，赵盈盈心里一阵发酸。
如果她不嫁给刘梓成，现在就是赵灵这副模样。
本来还想等她爸气消了，帮她找个农场招待所临时工的工作，现在爸死了，她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赵盈盈不由悲从中来。
不过一想到赵灵马上要面对的命运，赵盈盈心里又舒服了一些，她也随口回了句：
“小灵，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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